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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猫
我趴在站点咖啡厅里最靠窗户的那一排长桌上,感到深深地无力感,老实说,我想调查清楚其他人形兵器的尝试算得上徒劳无功,我曾经希望利用对7号站点征伐战中的调查取证窗口期,把他们的身世搞清楚,但我能从数据库里查到的内容也不过是些他们武器的参数而已,关于他们的故事,也许根本就没有被记录过。我结了账,走出了咖啡厅的门,冬天已经过去,但它留下的后寒还在压制着所有生灵,站点里仍然是一片萧瑟凄凉的样子,让人喘不上气来。在我有些恍惚的时候,宁见欢的通讯接了进来。
“晨钰,给你派个任务。你去把南门辉的东西收拾收拾,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收到一起,两天后会有情报调查局的人去领走。还有,他所有的资产都要被回收调查,他的几张储蓄卡倒是用不着你操心,但是他不是在那个酒吧里用公款办了张卡吗?这个得你自己跑一趟,把他办卡的信息采集回来。”
“又要搞什么?”我早就被这些无休止的调查搞得心烦意乱了,“调查这个调查那个的,你们就不能让他苏醒过来自己去问吗?”
“他现在苏醒不过来。”宁见欢淡淡的回答,“原本用不着你去处理这些东西的,但你和他的关系看样子还不错,对他有哪些东西也比较掌握,所以才派你去处理。你也不想让那些调查局的人把他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吧?”
我脑海中都能想象得到他在说这些屁话的时候,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觉得气得咬牙,但也只好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但他却小人得志一般嘲弄道:“很好,这才是我的好晨钰。”
我想骂他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酒吧,不是被证实有异常团伙运营吗?我就这样去接触难道不会有问题吗?”
“怕什么,他们大概率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且一个小小的异常团伙,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问问能不能把那张卡的钱退了吧,我们的经费也不是风刮来的。”、
“……”
南门辉这个大男孩的宿舍是个标准的小单间,却被改造成了复式的样子,打开宿舍门,左手边有旋转楼梯,右手边是安装在墙上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正面最里面是不大的浴室,他的几件衣服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意外的是,他的小房间很整洁,有淡淡的香味,是橘子皮的味道。沿着旋转楼梯上楼,二楼是两米高的小平台。床倒是很宽很大,小洗衣机和空调在角落,床边上摆着一把吉他,原来他还会弹吉他,这真是我从不了解的一面。
我打开柜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他的东西,却没想到从中窜出了一个雪白的东西,我吓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再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只漂亮的银渐层。它正看着我,有些警惕,但也没有炸毛。我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身,想去摸摸它,但它却躲到一边去了,我只好作罢,继续清点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总共连两个大行李箱都放得下,值得注意的也只有他的吉他和猫,当我拿着它的猫袋对开着它打开的时候,它就很自觉的钻了进去。把南门辉的东西放在寝室门口后,我拿走了他的猫,把一个活物放在那两天,我放心不下。
在思考了很久该把它交给谁后,我选择把猫留给苏清澄。她想接触一切没接触的小生命,一只小猫对她来说很合适,在她新的住所,我把猫亲手交给了她。猫很快接受了新的环境,简直和它主人一个性格,有一种天生自来熟的特质,如同巡视新领地一般在苏清澄的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苏清澄穿着宽松的睡衣就和我见了面,对我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反而我却有点拘束了。她很高兴,一边着手布置猫的东西,一边和我分享说上面好像突然转变了风向,开始愿意对她的硬件和软件进行更新维护,这意味着她能活的更久了。是的,我没有告诉她是我自掏腰包这么做的,我不想让她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看着她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我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它叫什么名字?”苏清澄问我。
“我也不清楚,它是南门辉养的猫,也不知道会被取一个怎么样的名字。”我挠了挠头,我在收拾他的东西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它名字的标识。
“别说,他还真有点像辉,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她摊开手,那猫竟然还听她的话一般慢慢悠悠晃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这和对我的态度可不一样,我被这色猫气得无奈,真和南门辉一样,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
“就叫它,辉吧。”苏清澄把它抱紧怀里,抚摸着它的额头,那猫也就趴在那轻轻的打起了呼噜,“说起来,南门辉他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我想到了之前看望他时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不觉得叹了口气。
“他是个命大的人,他会没事的。”苏清澄把猫放在沙发上,走上前忽然轻轻抱住了我:“晨钰,我能感觉到你沉浸在一定的焦虑和困惑中,很多事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选择导致了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你应该活的更自我一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一时愣在原地:“…….是这样吗。”我没有疑问的意思,只是自问自答的感叹道。
“是这样哦……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苏清澄缓缓松开我,用手托住我的脸,让我的目光从游离回到她的脸上。
“我想继续查下去,我对他们的事了解的太少。我一直在想,也许在了解更多之后,我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些苦恼,但也更多的是无奈:“是这样啊……”
“是这样哦……”
3号酒馆
与苏清澄道了别,我动身前往酒吧。那家酒吧叫什么来着,我竟然没有留心过,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在对自己的重新认识中,我发现我对很多人感觉都是迟钝的,如果某个人刚刚和我聊过天,我可能连描述祂的长相都是困难的——如果不借助我的联网大脑的话。我只有在分别了很久之后,在某一次回想起来,才能在脑海里对祂做出细致的刻画,我也需是个迟钝的人。
但有一点很特殊,我对气味非常敏感,如果是记住一个人的话,我一定是从气味开始着手的,就比如刚刚拥抱过的苏清澄,她在我鼻腔里留下的味道,就好像是一片街边能买到的奶片,当你含着它向后吮吸时,留在你喉咙和鼻腔内的那股奶片的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但此时此刻我脑海里全都是拥抱她的时候,那股奶香味。
南门辉呢,南门辉是什么味道的,哦对了,我记得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这是他原本的味道吗?绝对不是的,在收拾他的屋子的时候,他的屋子里没有那股香水味,只有……只有猫的味道,不是异味,就是小猫的味道,他可能真的很喜欢猫,外出时身上的香水味只是为了他当派对之星的装饰。他是猫吗……
在我走神的时候,我已经走进了酒吧,在一声声欢迎光临中,我总算是回过神来。是熟悉的光景,我来的有点早了,今晚的派对还没有开始,长着兽耳兽尾的那些服务生和兽耳娘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打扫会场,我往酒吧深处走去,找到了调酒台坐下,看样子短期内不会有人来招待我了,我这样想,直到我身边坐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熟悉的棕色短发,带着她独特的味道——是薰衣草的味道来到了我身边,我侧过脸,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她的胸口仍然带着那个工牌,是L。我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开口打个招呼,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索性作罢了,等待着她开口。
“晨钰。好久不见。”她开口了,温和,像个大姐姐一样。
我万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我,我从来没和她透露过姓名,她却把我的名字脱口而出了,我收敛了惊讶,回话道:“是好久不见,你好吗?”
“还不错。但你看着……没那么好,比之前喝了酒浑浑噩噩的样子还不好。”她双手托在下巴上,细细的端详着我。
“有什么不同吗?”据我所知,我的外貌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除非她真有读心的能力,我很好奇她到底看出了什么。
“你变得忧郁而且疲惫,这和我之前见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接过酒保递过来的两杯酒,其中一杯推到了我面前。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接过那杯酒,看着最底部的柠檬片慢慢上浮。
“你在被什么事情困扰吧,是南门辉的事吗?”她托着下巴,侧脸看着我。
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在考虑的事,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真的有读心的能力?我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还知道什么?”
可能是我认真的神情有那么点难看,她忽然笑着摇摇头:“我还能知道些什么?”
是错觉?我顿感自己用不着这么敏感,遂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在南门辉房间里摸出的那张在这里办好的卡,推到了她面前:“请帮我查查这里面还有多少钱,我想把它退掉。”
她拿起那张卡,细细的正反端详了一下:“是南门辉的卡,他没法再来吗?”
“帮我退掉就行了,他用不上了。”我不想再和她透露什么信息,只想着赶紧把活干完。
“他还没有苏醒吗?”她像是无心一般随口问道,“这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他。”
我仿佛触电一般猛地扭过头看着她,这些事的信息是绝对不可能流出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真的是读心能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只感觉一股惊讶后的怒火上涌,一股想直接展开义体杀死对方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问出一个问题:“你们是谁?”
“请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敌人,也不会构成威胁。”L仍然笑着眯起了眼。“我们知道你们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但却没有发起任何攻击性行为或者转移,这一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为什么要告诉我?或者说,为什么你要透露这些给我?”我仍然将所有的义体处于代发状态。
“晨钰,”她停顿了一会,忽然抬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这一举让在极度紧张的我接连眨了数次眼,“我的确没有必要告诉你,甚至还得承担你将我们的情报透露给你的头儿的威胁,我之前也没有想法要透露给你,但你现在应该有些事想去了解,这意味着你的立场与之前不同了,所以我才愿意和你讲这些。”
“这算是什么,读心术?”我收起了一些戒备,“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是一个执行业务情报调查的异常组织,知名度很小,以酒吧为掩护进行情报交流,你可以叫我们3号酒馆。成员有普通人,也有异常,以情报交易和地下活动作为盈利渠道,哦对了,卖酒也算。”她的手从我的脸上下滑,顺着脖子到肩膀,最后划过手臂从我身上离开,好像把猫从头撸到尾一样的安抚。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信息的泄露让我很不爽,但似乎对方没有什么威胁性,我也没必要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如果我说什么都不需要,想必你也不会相信。”她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这样吧,不如说我是对你所经历的事很感兴趣,才和你讲这些的,这个理由怎么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也拿起酒杯,她却主动靠上来让酒杯互碰。
“我没法强迫你相信我,但你想知道的那些情报,我都可以提供给你。”说着,L举起了酒杯。
我盯着她,又盯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之后,我和她将酒杯里的酒饮尽。
特权
我走在返回站点的路上,回忆着与L的那段交流。
“你还知道多少?”我问她。
“你所有的信息,每一项规格和参数。你对自己有多了解,我就对你了解多少。”她对我笑道。
我不免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被窥探隐私让我很惊讶和不满,我脸上惊异的神情被她察觉到了,于是她继续说:“别想的太多,我对知道你有多长没多大兴趣。”话虽这么说,她却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很明显她早就把我的底裤都看透了。
我深感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要让我自己去查?”
“我知道的信息也只是线索而已,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想知道。”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一股被支配的感觉又浮上心头,我不觉得周期了眉头,更多地则是无奈的悲伤。
但就连这些情感波动也被L察觉了,她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忽然在我面前打了一下响指,吸引我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去:“别想的太多,我是在帮你诶。如果你没兴趣继续调查,或者不需要我们帮助你,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啊。”
“是这样吗?”我的注意力无法控制的想从她身上逃开,不一会目光就又跑脱了。
“喂喂,你喝醉了吗?振作一点啊。”她又一次把我的视线拉回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一下吗?就对我这么不感兴趣吗?”
“……你叫什么?”她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好再敷衍过去。
“藜麦。”她笑道,“就是能吃的那个藜麦。”
“哦…….”我漫不经心的回答,这个名字太草率了,不像是真的,我也没那么感兴趣。
“你怎么蔫蔫的,是我不够漂亮吗?”她故意用她屁股上那根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我的后背,“还是说你心里有别人?是苏清澄吗?我哪里比不上她嘛。”
我叹口气,起身就要道别,但忽然一笔入账消息进入了我的瞳孔视野上,我有些惊讶的回过头,L则耸耸肩说道:“早知道你有快捷付款的方式啦,这是南门辉卡里剩下的钱,你不会真想拿着纸钞走吧。哦对了,他还在这儿存了不少酒,那个退不了了,你有时间来的话自己喝完吧。”
我点点头:“我们该怎么联络?”
“给你汇款的那个账户,通过那个。我会再联系你的,当然,你要是想来这儿见我也可以。”她摆摆手,又在胸口上比了个心,不等我回复就大声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酒吧里的其他服务员也一齐喊道:“欢迎下次光临!”
我从回忆中脱身,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习惯于在路上进行思考。我看着那笔汇入我账户的订单,一个新的联系人已经出现在我的电子通讯录里,那是一个在胸口比出的爱心,光看一眼就会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是不是该相信她,我该从什么角度开始进行·调查,我现在毫无头绪。
在宁见欢的办公室里,我把南门辉的卡里的钱做了上交和报备处理。宁见欢没有去确定那些钱是否对的上账,或者他其实不在意这笔钱,也不在乎我的这个任务,他就是享受把我调来调去的快感。他两手托腮看着我,问道:“你的钱还够花吗?晨钰。”
“什么?……够花。”我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个问题,一时有点愣神。
“供苏清澄继续改进的钱不是个小数目,你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吧。”他笑笑,好像真的在关心我,“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这算是什么,无声的爱?还是别的什么。”
“告诉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我把头扭向一边,他从来是不关心苏清澄的事的,这次提起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让她更喜欢你。她长得还不错吧?”他摊摊手,好像就是要和我聊聊天一样。
被她聊到这,我脑海里又不禁的想起了苏清澄的样子,但我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
被我呛了一句的宁见欢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的笑了:“好吧,我只是想问问你。”他停顿了一会,摆弄着手里的那只笔,“你是不是也像江林那样觉得受到了压迫?”
我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我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他们受到的待遇的确不够人道,那是因为他们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觉得我对你们还不错吧?”他的语气仿佛是在征询意见一样,我反而被他的真诚搞得一时语塞。
他又停顿了一会,随后继续说:“我最近有发现你在利用权限查询那些人形兵器的事,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鉴于那些资料都是半公开的,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理应管不着你。对于这件事,只要你照常执行任务,没有背叛组织,我就不会出手干涉。但如果你表现出了任何叛逃的迹象,你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我不奇怪我最近的动向被暴露,我的一举一动他应该都很清楚。他的这番话不像是威胁,反而是划出了一条红线,告诉我只要不触碰红线不论做什么都可以。我思考了一会,觉得既然开启了这个话题就有必要把自己的需求提一提,于是开口道:“我明白了。我希望能在任务执行时间以外获得百分百的自由通行权力,也就是前往其他各站点,站点外的各地的权力。”
我本想着先提一个过分一点的需求,在被拒绝以后再提出真正想要的,其实我只是想获得百分百的出行自由而已,站点的通行权我再想办法搞到,但没想到他没有拒绝,而是问道:“理由是什么?”
“……休假?”我根本没想过他会同意,自然也没有想理由,憋了半天最后冒出来这么个再牵强不过的理由。
“哦……休假。”他笑了,不是嘲弄,而是被逗笑了,但他没有拒绝我:“那好吧。只要在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条件范围内,我会给你这个权力。但只要你触碰了那个底线,我赋予你的一切都会收回来。”
这是个敷衍吗?我被对方爽快的答应搞蒙了,但一条权限解锁的通知已经进入了我的信息,我已经获得了其他站点的通行权,这意味着我可以完全没有理由的走访其他站点,当然,不包括加密等级更高的站点。宁见欢仔细端详着我惊讶的样子,似乎思考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说:“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我也刚回过神来,我在思考着要不要和他说声谢谢。
但他又开口了:“下次你可以不那么老实,活动经费或是钱款追回这些,你没必要完全如实汇报。手紧的话就给自己添加点隐形收入。”说完这些,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副眼镜带上,那是一副全息的眼镜,在发出淡淡的闪光后,我回收钱款中的百分之十又转回了我的账户。
“啊……”我愣了片刻,“谢谢?”
“不客气。”他似乎很轻松的靠回了他的办公椅。
开始
在一串灵动活泼的铃声在我脑海里响起后,我接起了藜麦的电话。她似乎对我如此快速的接起电话有些不满意:“你就不能放一会再接吗?我的电话铃声不好听吗?”
“我用不着‘接’电话,你的来电显示会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接起来,也用不着开口就能回复你……”我解释道,但她不领情。
“你一直都这样木木的吗?”她抱怨道。我无话可说,于是她继续讲,“你想从谁开始查起?”
“我还没想好。”这正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面对未知,我实在不知道该先解开哪个。
“你就不想先查查自己的身世吗?大部分遭遇这种情况的人都急着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听她这么说,我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我何尝没有想过呢?但我此刻却是莫名的恐惧,这种熟悉和陌生的双重感觉困扰着我。我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在查清楚之后我又能否接受得了,承担得起,我都不知道,在这样的忧虑下我根本提不起调查自己的兴趣:“没那么想……”
“好了好了,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从哪查起,这就是个好的切入点。就从自己开始吧。哦对了,来接我吧,来车来,我带着你去查查你是怎么样的人。”
“你也要来?”我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只提供些情报什么的吗?有什么跟着我的必要?”
“拜托,大哥,我说了你想知道的我也想知道,不跟着你我怎么知道啊,真把我当免费劳动力啦?”她语气里透着无奈和笑意,大抵还是个玩笑话,“好了好了,来3号酒馆接我啦。”
“我们就不能在目的地汇合吗?”我无奈的问道,手上却已经开始了动身的准备。
“我可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哪像你一样自由啊,你得把我接出去。”她回答道,“一会见,我先去化个妆。”说罢,她挂掉了电话。
接出去?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动身去接她。在上次收拾南门辉东西的时候,我意外的获得了南门辉名下的车的使用权,那是他用调查3号酒馆的任务经费分期买的,在转交他的东西的时候,他的车钥匙被留了下来,因为在名义上那辆车还不是他的东西,他还在还分期。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继续还款,到期未付会不会被因债务而惹上官司。我去车库提了他的车,前往3号酒馆。
我原以为在门口给藜麦打个电话她就会出来,但她却执意让我进去一趟,我只好把车熄了火走进酒馆。刚推门进去,藜麦就一把搂住我的手臂,不等我从诧异中脱身,她就拉着我往酒馆的吧台后面走:“听我的,别多说话。”
我盯着她,跟着她向后台走去,她穿了有毛茸茸衣领的皮衣,里面是单色的毛衣,下身是贴身的运动裤,穿了厚厚的白袜在裤子外面,以及很厚底的咖色高帮鞋。这和她平常在酒馆里工作中的工装不同,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本世纪初的可爱女孩,带着活力和青春的味道。
在我走神的时候,我已经被她拉到了一位穿着合身西装,留着短发的女士面前,她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在打量一根木头,我几乎立刻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铁T特有的厌男味道,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藜麦则像介绍产品一样把我拉的更近了一点:“我要和他出去玩啦,所以今天晚班就先请个假了妈妈桑。”
妈妈桑?这个称呼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不是用来叫老鸨的吗?她难道是她们的老板或是别的什么,我有些发愣。那女人开口了:“他是谁?你的客户吗?”仍然是毫不客气的语气,她打心底里已经不喜欢我了。
“是男朋友。”这样说着,藜麦靠在我的肩头以印证她说的。我更加惊讶困惑了,但想到她说的,也放弃了再反驳。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她的老板继续问道。
“喝酒认识的嘛,你看他多帅啊。”藜麦回答,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腰,示意我说点什么。我只开口说道:“我和藜麦认识有一整子了,我想带她出去吃点东西。”
那女人又打量了打量我,最后对藜麦说道:“你最好别真的上心了,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说的话都是骗你真心的,没一句能做得到。”
藜麦笑笑:“这点就不用妈妈桑担心啦。”
我就这样被她搂着手臂,在其他员工的注视下离开了酒馆。走到车前,她松开我,自顾自的钻进了副驾驶,欣赏着车的内饰:“你是个内在这么张扬的人吗?没看出来啊。”她感叹着深红色的内饰和能发光的各种氛围灯。
“这是南门辉的车,我自己没有,暂时用用他的而已。”我坐进驾驶位,把车打火回答道。我的身上留下了藜麦身上的化妆品带有的香味,不刺鼻,特殊,我很快记住了这种我没法解释的味道。
“哦,我就说这和你的作风不一致嘛。”她用自己的手机连上了车里的蓝牙,挑选着准备放的歌。
“刚刚那是谁?”我侧过脸问她。
“谁?妈妈桑吗,我们的老板啊。”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连出行这么简单的事,都得获得她的许可吗?”我仍然不解,那女人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的特征,在扫描之下的结果也显示她只是个再普通的人类,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对一群异常有如此程度的管辖吗,她绝对不只是个酒吧老板而已。
“我还没有和你发展到什么都要告诉你的程度吧?”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我和她目光接触着,在其中我看出了已经问不出别的什么了,便收回了目光,继续问道:“我们该去哪?”
“去你活过的地方。我现在把你模糊记忆中的几个标志性的片段发给你,你要依靠这些文字和图像与城市中的场景进行比对,高相似度的地方就是外面要去的地方。”藜麦挑好了歌,又把一些文件通过讯息传给我。
我合上眼睛,脑海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开始浮现。
梦游
顺着零碎的记忆片段,藜麦初步整理出了几张具有标志性建筑物的地点并再次传回给了我。我在城市大模型的建筑中进行了详细的对比,最终锁定了一座城市,不远,就在站点五十公里外。这么一想,大部分人形兵器似乎都是从他们生活过的城市中被改造,然后直接进入了城市附近的站点服役的。随着具体城区,街道乃至是门牌号的确定,一个具体的路线导航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睁开眼,方才的回顾已经让我精疲力尽,倒不是这些操作多困难,而是重新回忆过往的片段就像用针把伤口封起来,只不过我能屏蔽肉体上的痛苦,而精神上的不能。我长叹了一声:“那么我们出发了。”
“要我开吗?”藜麦看着我疲惫的样子问道。
“没必要,如果我累了我可以把开车的任务托管给次级的思维,也就是让潜意识操作,我自己的主意识休息休息,只不过那样子的话我就不怎么能聊天什么的了。”我这样说着,准备把意识托管出去。
“别这样,还是和我聊聊天吧。”她把手机熄了屏,双手揣进口袋,认真的说道。
我沉默了一会,想不出她这么说是为什么,是想从我这儿套话吗?想到最后,我最终选择回答她道:“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发展到要陪着你说话这种程度吧?”听到我这么说,她有些惊讶的睁大了些眼睛,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扭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了。我知道自己惹恼了她,但也没有想安慰的心思,索性把意识托管了,向着目标地点出发了。
行程中的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正好也利用这个机会整理着思绪。但理来理去我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去了之后会看到什么,看到新的住户吗,还是已经与记忆中完全没关系的场景吗,或是别的什么,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想接受,心里难免打起了退堂鼓。车最终停在了一条小巷前,我的主意识接管了回来,正想下车,却发现副驾驶的藜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座位上睡着了。我盯着她,思索了一阵要不要叫醒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动身。把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展示给别人,我没这个兴趣。
顺着巷子往里走,两边都是已经褪了皮的陈旧的赫鲁晓夫楼,上方是没有规划好的早期的电线或是网线,已经拧成了一团,诚然一副上世纪老旧小区的模样。按着脑海中的场景对比,我能看到的一些街景变得熟悉起来,在整座单元楼中最后的一个单元,我找到了那扇熟悉的门。
门是两层的,外层是铁门,里侧是木门。门上没有贴对联,有一些非常古早的对联残片遗留在墙面上,也许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我把手贴在铁门的锁眼上,扫描出了内部锁芯的样子,又从地上捡起了一跟铁丝,扭成了合适的样子,钩开了锁柄,这种老式的铁门并不需要多费劲就能被打开。木门上有一个握把,没有上锁的迹象。我攥着握把,先是轻轻转动了一下,在听到门舌移动的声音后,我确定了这扇门的确没有上锁,迟疑了一阵之后,我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是一片的漆黑,也许已经断电了很久,我把义眼调到了夜视的频段,在微光之下,我看到了房间的内景。眼前的场景,和江林为我模拟出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些许不同外,所有的物品摆放都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我的视角从桌子边变成了门口,一时间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就像之前在模拟中,我听到的开门声是由我进门而产生的,我就像掉进了循环一般。
我走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希望能唤起更多记忆,在经过储物柜的时候,一个细节让我站住了脚——储物柜里的所有物品都被用以防尘作用的布盖住了。我愣了愣,打开了储物柜掀起了那层布,灰尘立刻荡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掀开它了。布下面是一些餐具,无一例外的,它们都被倒扣了过来。这么做的目的和用布子盖住它们的作用一样,都是防尘。
我盯着那些倒扣的餐具,脑子里嗡的一声。在江林给我展示的记忆里,我在咖啡馆遇到了袭击并且死在了那里,而我的爱人则身患重病等待着医疗,如果是这样,不会再有任何人回到这件房子里。就算有,他们也不会选择对这些餐具施以防尘手段,这一定是一个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才会这么做的。我反复思索着可能性,最后一个结果出现在了脑海:她回来过。在接受前沿医疗的治疗后,她活了下来,甚至还回到了这里,之后才从这里离开。
我冲进卧室,果不其然,里面的床也被用防尘的布盖住了,东西都被收进了柜子里,整整齐齐。她还活着,甚至她记得一切,记得我。我拉开那些柜子,试图找到一些能证明我或者她身份的东西,但我什么都没找到,那些东西都被人拿走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着,她怎么样了,她以为我怎么样了,她在哪,我都急着去证实。
在毫无进展的乱翻之后,我坐在了桌子前,之前江林模拟时,我坐着的位置。我开始冷静了一些,如果她活着,那么找到她也只会是时间问题,我现在干着急对找到她没有任何好处。这样想着,我点了一支烟,看着烟雾慢慢上升,我合上了眼睛。天很晚了,再加上彻底的黑以及突然放松下来的神经,我感到了莫名的困顿,慢慢进入了睡眠。
我没有做梦,或者说做了一个不完整的梦,我感觉前方是混乱的黑色线条,像是密织的黑色毛衣笼罩在头上,有微弱的光从中透露出来,我在这些黑色线条中缓慢的前进,找不到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去,就看到一个惨白的面孔在身后。手臂上的义体条件反射般的展开,内置的刀刃向对方划去。那鬼脸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我划出去的那几下都空了。我心头一惊,想展开更多义体发起攻击,却觉得脸上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眼前一亮,火辣辣的痛从脸上袭来。
我连连退了几步才站住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梦里苏醒了,我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已经不太亮了的白炽灯照亮了街道的一部分。脸上的痛不是假的,是真的被人扇了一巴掌,而删我巴掌的人就站在我面前:“藜麦?”我问道。
她上下打量着我,确定我已经清醒过来以后说到:“你知不知道你都梦游了,都梦游出去好一段了,现在都离你家有几百米了。”
“啊……梦游?”我细细的辨认着街道的特征,“我没有梦游的习惯……这不寻常啊?”
“你都不和我道下歉吗?”藜麦拿出手机看着地图软件上我们的位置。
“道歉?是说我把你留在车上吗?那是因为已经很晚了你又睡着了,我觉得没必要……”我解释道。
“我不是说这个。”藜麦打断了我,“你刚刚差点就伤到我了你知道吗?”她指了指我还是展开状态的义体,我这才发现我原来真的调动了义体,难道是梦有的时候……我陷入了沉思。
“我跟了你一路了。”藜麦说道,“你不像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梦游,你更像是和正常人一样的走着,没有碰到任何建筑物,甚至还知道绕开一些障碍。我最开始以为你清醒着,直到刚刚才发现你在梦游。”她把手机转过来给我看地图,“你走的方向,就是你被杀的那个咖啡店的方向,你很可能就是在往那里走。”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的手机屏,“这不是简单的梦游能做到的。”
“我想,就是你的次级思维在捣鬼。”藜麦点了点我的额头。
“这不合理,我以前也经常托管给次级思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反驳道。
“不管怎么样,你的确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向着曾经活动过的地方前进。我觉得是因为今天你看到的熟悉事务让你的次级思维顺着曾经的记忆碎片进行了活动。”藜麦抱臂分析道,“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件事。”
我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你就不怕我在那种状态下伤到你吗?”
“我躲得开,下次也一样。”藜麦耸耸肩,“天亮了再说吧,到时候可以去那家咖啡店调查一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收回了义体,查询着义体调用记录,这的确是我自己呼出的。
“去你家睡一晚上。”她回答道,并自顾自的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我们俩吗?”我问道。
她没有搭话。
执着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天亮起来,我已经睡够了,准确说我能自己选择睡多少个小时合适,大脑传递给我的睡意,可以通过科技的调节而丧失,这可以从多个角度实现,欺骗大脑已经睡够了,或者分泌足够的激素抑制困意等等。本质上说,通过意识托管和分级处理的能力,我可以永远不睡觉,我总有一部分身体是在休眠状态的。
藜麦睡在了书房,那有张还算柔软的沙发椅。她很识趣的没去卧室睡,也没有用那些放在柜子里的被子,只是问我要了外套披着,她对和我睡还没什么兴趣,这也好,我现在也完全没这个兴趣。
在我思索着为什么会出现反常的梦游情况时,我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最开始只是觉得是什么街道里的野猫或是老鼠,但我发现那声音不连续,也没有由近及远或是由远及近的变化,相反它离我并不远,就好像在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一样。我开启了音频捕捉的放大功能,在脑海中房间的3D建模中,我锁定了那个声音的来源,是的,是从隔壁传出来的,准确说就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是藜麦睡醒了吗?不,不对,那声音不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而是从窗子那里传来的。
我意识到不对,急忙起身往书房走,可我刚走到书房的门口,里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我停住了,思索着要不要进去,又担心自己打草惊蛇,在长久的静默后,里面又一次传来了那种声音,我心想到时候了,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开门的瞬间,我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半蹲在窗台上,一个站在窗台边,我抬起手就要开火,藜麦也在同时暴起,向那两个身影扑去,但那两个身影却以一种非常反常的动作向后面的窗子靠去,随后又像什么都没碰到一般径直穿了过去。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跑两步冲到窗台边上,那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中,这可是三楼,他们就这样穿过了墙壁?从三楼高的地方消失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没必要追了。”藜麦把我的外套披在身上,“你怎么那么着急,都把人给吓跑了。”
“吓跑了?不是我的话祂们可就要对你不利了。”指着刚刚祂们还在的地方。
藜麦指了指自己的兽耳,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们刚到窗户边上我就听到他们的动静了,我这耳朵也不是白长的。他们压根就不是开窗进来的,而是像刚刚那样‘飘’进来的,但是他们还是发出了声音,应该不是鬼魂什么的,他们有实际的物理碰撞,要不然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听到一点声音。”
我哑口无言,我的确没想什么就冲进来了,想不到她比我还要谨慎:“……他们是什么人。”
“这我也不知道。”藜麦耸耸肩,手都缩进了我那对她来说很宽松的外套里,“不过他们肯定是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才到来的,这就说明我们要查的关于你的事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各样的异常项目,但我还是对不上号,祂们也许是某种异常武器或者召唤物?我得搞清楚。
“天快亮了,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就陪我待会吧,我再眯一会,天亮了我们就动身。”藜麦摆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环顾四周,这书房除了一张沙发椅什么都没有,我要是呆在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坐哪?”
藜麦指了指沙发椅:“就这儿啊。”说罢就拉着我执意让我坐上去,我茫然的被她摆弄着,直到她要往我怀里坐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你……”
她不搭话,只是缩进我怀里,把我给她的外套披在身上,蜷缩着合上了眼睛。我这才发现她身上很冷,也是,这里的暖气早就停了,现在才是初春,房间里很冷很冷,只不过我能对自身的体温和传感器进行调整才没有意识到而已。我有些迟疑,鼻腔里都是她身上薰衣草的味道,思索了一阵,还是放松了下来任由对方靠在身上,又开启了一些散热的组建,把自己变成了一块人形的暖气。她又睡过去了,鼻息放慢了下来,耳朵却直立着,警惕着周围的声音,也许她还是觉得我没法保护她才这么警觉的,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我已经不想再睡了,也担心睡着之后次级系统会又出幺蛾子,就这样静静的坐到了天亮。
上午的阳光照进来,照到了她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像是第一次遇到我一样仔细的审视着我,我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和她的目光接触着。眼睛的确是心灵的窗口,我听过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对你很感兴趣,当你凝视对方眼睛的时候,祂不会因目光的接触而躲开,这一点在苏清澄身上出现过,在宁见欢身上也有,藜麦是第三个。
“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找到她以后,你该怎么面对她?”藜麦轻轻的问道,声音和平常的不一样,充满了刚睡醒的酥松感觉。
“想过,但我想不到我会怎么做,完全没有头绪。”我回答,
“你老实告诉我,你会对一个几乎已经忘记的人仍然抱有爱恋的感觉吗?”藜麦问道。我沉默着,在断断续续的回忆里,她的面孔都是模糊的,死灰复燃的爱情至少要建立在对一个人的美好印象里,而我连自己与她生活过的回忆都丧失了。藜麦接着说:“没有人是完全恋旧的,推动你找她的原因绝对不是残留的爱恋,那到底是什么?”
“在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为了一个人不惜贱卖了自己的灵魂,那个人会是怎么样的,以至于值得我出卖灵魂与生命,我很想知道。”我回答。
“所以是执着?”藜麦停顿了一会,“你真的觉得被改造之前的你还是你吗?对你而言他更应该是一个陌生人,你们只是拥有相同记忆的不同个体,甚至在你找回记忆前,你们算得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藜麦说不无道理,这是我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审视我面临的情况,但我心中的执着却让我无法终止对自己过去的调查。看我又一次陷入思索,藜麦从我怀里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掐了掐我的脸颊:“你很沉默。”
在草草了事了早餐之后,我们动身前往了那家咖啡馆,与记忆闪回中不同的是,这家咖啡馆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倒闭了,在破败街区中的咖啡馆,会有一天干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褪色破碎的招牌依靠在咖啡馆的门口,所有的窗子内侧都拉上了帘子,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广告,也都被风雨撕扯的粉碎,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把挡着门的招牌拉开,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那扇门,不出所料的是,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我示意藜麦往后退退,展开了手部的义体,准备强行把门拉开,可我刚把义体搭在门上,在那扇被锈迹和污渍掩盖的玻璃门后,却出现了一个影子。
凶手
我愣了愣,在这样破败的街区里的倒闭了不知道多久的咖啡店,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里面,更不用说那是在我走到门口后才出现的影子,这就更离奇了。我没有动,反复切换着红外,夜视等各种视角想着扫描那个声音,但介于门上的锈迹和污渍,我的义眼上的传感器都检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敢轻举妄动,而那个身影也没有。我把另一只手上的攻击性义体也打开了,侧过脸晃了晃头告诉藜麦我将发起攻击,随后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的动向,在确定祂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后,我猛的拉动了那扇门。
年久失修的玻璃门已经脆的像饼干一样,在我如此用力的拉扯下已经系数破裂飞散。在门碎裂的同时,我举起了左手上的攻击性义体,想对那个身影开火。但在门后,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反复扫描着飞扬的尘土中的可能存在的威胁,但后面什么都没有,连刚刚那个影子的所有者可能站过的地方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我没有开火,藜麦慢慢的接近过来,看着门后面的空空如也的玄关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影子,就在那个玻璃门后面,但是……”我解释不清楚那影子的拥有者跑到哪去了。
“会是和昨天晚上见到的一样的‘人’吗?”藜麦挥手赶跑飞扬的尘土,她的嗅觉应该也经过了强化,不过看样子也是一无所获。
我思索着,如果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就出现在门后,也不可能坐到瞬时1的移动,那么祂一定是某种具有异常性质的东西,我们的的确确被什么人盯上了。藜麦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看到的影子不是在玻璃门后,而是在玻璃门上?”
我回过头,看到她正弯下腰观察地上的还算大块的玻璃门碎片。如果是她说的那样,这一切又好解释多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的义眼扫描不出后面的东西,而它也能瞬间的消失了。我走上前蹲下,捡起一块碎玻璃,仔细的扫描着,但无论我如何从各种角度对其进行分析,结果都是那不过是块再简单不过的玻璃而已。我把那玻璃扔到一边,对方可能是用玻璃为介质,或者是存在于某个镜像的世界,鉴于它还没对我们不利,我们也拿它没办法,现在还是继续调查为好。
我走在前面,藜麦跟在我身后,走进玄关,尘埃落定后的味道是轻微的干燥腐败的味道,大抵是某些木质的家具或者地板发生了腐坏,空气是极其干燥的,与外面的破败不同,咖啡馆内还算整齐,至少看的出是有序的关闭的,没有任何慌乱撤离的迹象,所有的东西都摆的很归置。的确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是别的痕迹。
由于所有的窗帘都被拉着,我不得不开启义眼的夜视来看清楚里面的陈设,藜麦的眼睛也能看的大差不差,这倒也不意外,她可能有某些动物的特殊视力。咖啡馆不大,转过玄关就是长长的过道,隔开了吧台和沿窗的座位。我原以为会产生某种熟悉的感觉,但万万没想到那些记忆闪回的片段没有给我提供任何亲切感,就好像看完了一场电影的人,不会对电影中出现的场合感到熟悉一样。枪击……我调出了记忆中被枪击的画面,找到了那张我生命结束前趴着的那张桌子,和其他的桌子完全一样,上面的痕迹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对了,弹孔,那两发击穿了我的身体留在了墙壁上的弹孔,我抬头看向墙壁,在那两个弹孔在的位置,出现了一幅画。
画是一副油画,似乎是画了几个人站或坐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上,之所以说是似乎是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具备任何人的特征,称他们为初具人形的木头或者石头似乎更贴切一些。我走上前,将那副画从墙上取下,那两发弹孔再次出现在面前。不知怎的,我的胸腔莫名涌起了一股热量,就好像那两发子弹刚刚穿过那里似的。藜麦也注意到了那两个弹孔:“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杀死你的那两枪吧。”
我点点头,我算是找到了我死的地方,但这能给我带来什么信息呢?藜麦注意到我在凝视着那两个弹孔,知道我可能又在思考了,于是说道:“要不试试再把意识托管给次级系统?它带着你来这个地方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说的对,但这个决定是有一定风险性的,如果在托管过程中我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我可能会伤到她:“不行,我可能会……”
“不用担心,我躲着点就是了。”藜麦开口打断了我,“如果事态发展的太离奇,我会像上次一样把你叫醒的。”
我又思索了一阵,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点了点头,坐在了那张我生前趴过的桌子边的沙发上,这次我留了个心,把身体里的攻击性义体全都禁用了,这才再一次把意识托管给次级系统。
这一次我只感觉抬不起头,似乎头顶上顶了个东西,我不得不双臂撑在桌子上才不至于完全栽倒在桌子上。我的面前似乎摆了个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像是一张纸,而我正在认真的审视着那东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我感到一阵疼痛从身后穿来,我猛的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举着枪的身影,我立刻想呼出义体还击,但我什么都没呼出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做出了一个从上衣口袋里拔枪的动作,但还是什么都没掏出来,更加奇怪的是,我的手没有做出任何握枪或者扣动扳机的动作,而是抬起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那个人的胸口。我忽然意识到我现在是在次级系统的托管中,如果我的这个潜意识做出了反常的举动,那一定是想向我传递某个信息,我努力的抬起沉重的头向那个方向看去,在那个人的胸口上,有一个圆形的,特殊的标志,那似乎是能说明他身份的标志,我竭尽全力记住了那个标志的样子,可两阵连续的疼痛又一次袭来,我站都站不住了,扑倒在桌子上,在意识消散前,我好像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什么东西。
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藜麦,她正凑到我面前认真的打量着我,随后又把我从桌子上慢慢的扶了起来,帮我把身上的灰尘拍打掉。我摸了摸潜意识里疼痛的来源,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遗留下来的结果,我只感觉疼痛仍然在传来,但全身的自检又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
“你看到什么了?你就像被什么人枪杀了一样,简直就像你死前最后发生的那一幕。”藜麦拆开了一包小纸巾,帮我擦拭脸上蹭下的灰尘。
我平复了心情,用手在桌上划开灰尘,画出了我在潜意识里记下来的那人胸口的标志:“就是带着这个标志的人,开了三枪杀死了我。”
更进一步
藜麦凑上前,仔细的端详着那个我画出来的图案,随后又用手机拍了下来:“这是在次级系统看到的吗,怎么会这么具体呢?”
“次级系统似乎是把我被杀的过程重演了一遍,在那时我有过一个拔枪还击的动作,但在刚刚的模拟中我反常的用手指向了杀死我的那个人的胸口,就好像那个我在特意告诉我注意那个位置一样。”我回答,“你认识这个图案吗?”
藜麦又打量了打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如果这是个上市公司的图案就好办了,但更多的可能又是一个隐形的异常组织。我会帮你查一下的。”
“不用了,我会让苏清澄查清楚,她接得上混沌分裂者的内部网,如果我们对这个图案所属的组织有过接触,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我摇摇头,把关于这个图案的参数发送给了苏清澄,附文道:清澄,帮我查清楚这个图案所属的组织或者公司,谢谢你。消息刚发出去,苏清澄就有了回应:好的。可能她作为AI检索信息的速度的确是比正常人要快。
“你都和我在一块了还想着让她帮忙啊,我又不是查不到。”藜麦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我愣了愣,不清楚她这么说的用意在哪:“她查的比较快所以……”但藜麦却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不再听我关于这个事多说,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苏清澄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这个圆形图案是来自一个叫做灰色码头的雇佣兵集团,是一个跨国跨行业的公司,以派遣雇佣兵,提供杀手服务,颠覆国家政权等业务作为主要工作范围。你是不是在调查自己是被谁杀死的呢?”苏清澄回复道。
“是的,线索查到了这儿。”我回复。
“你还是想继续追查吗,晨钰?”
“我必须这样,从知道我是存在着过去的那一刻开始,找回过去就是我必须去完成的一项任务。”
苏清澄停顿了一阵:“我相信你的选择一定有你的理由。我调取了你所在位置附近街区近十年的监控录像,并且筛查出了其中有用的那部分。你死亡的时间是在五年前,咖啡店是在同年关闭的。”讯息传过来的同时,一些整理好的录像画面已经展示在了我的眼前,在监控画面的播放中,我看到了案发当天的录像,也看到了那个杀死我的人的面孔,在画质不断的解析调整之后,一个相对清晰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没有登记名字,代号是U,中国人,男,已经在三年前从灰色码头退休,目前就居住在本市,具体的住址已经发给你了。”果然,一个详细的位置出现在了市区的三维图上。
“好的,谢谢你。”我的心脏怦怦跳,我终于知道了杀死我的人到底是谁,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到他当面对质,报仇也好,明白真相也好,我都急着想去做。在兴奋之余,我想起了在次级系统托管下我在纸上写下的东西,一定也被我写在了桌上,我再次回到桌前,果然看到了那两个字:何淞。又一股暖流涌上了脑海,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却觉得万分熟悉,如果这是我在临死前在那张关于前沿医疗的意见征询上写下的,那这一定就是我的名字,我生前的名字!
“何淞?”藜麦也注意到了那两个字,她的这句问话简直就像一声雷响在了我的耳畔,我只感觉有些恍惚,不会错了,这就是我的名字,“这难道就是你曾经的名字吗?”藜麦问道。
我慢慢的点了点头,我原来叫何淞,重拾名字的感觉就像一口气拿起了所有东西,好像一切都要高速的进展了,苏清澄的讯息又接了进来:“那张你签署的意见征询,没有留在咖啡馆里,而是被杀死你的那个人带走了。”
被带走了?他拿走了那张意见征询,而那张意见征询还发挥了效果,也就是说明,他把那张意见征询提交给了那家医疗机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顺手,还是故意?这一切都得当面对质才能得到答案了。我回过头对藜麦说道:“我知道是谁杀死我的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藜麦一副无奈的表情:“你能不能把你和苏清澄聊的那些内容和我分享分享啊,我能读心,但我的大脑又不联网,咱能不能情报公开啊我说。”
我没讲是觉得我没必要把这些情报分享给她,但她都主动提起了,瞒着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还是把我刚刚得到的情报和她分享了。对于我的“报仇”热情,藜麦倒是没什么观点,只是问我不再在这咖啡馆多待会了吗,毕竟是我走投无路这下愿意来的地方。老实说,我对这地方没有太多的感觉,次级系统指引我来到这儿,可能也是属于“何淞”的那部分我在传递未了的信息,这个地方已经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用处了。我把画挂回了原处,而藜麦则拍了些照片,我虽然不了解这荒废的咖啡馆有什么好拍的,但还是等她拍完,随后一同动身从咖啡馆离开。
已经是半下午,我们还没有吃午餐,我倒是无所谓,藜麦作为更接近人类的存在还是会饿肚子的,我也意识到我可能被“报仇”的热情冲昏了头脑,应该更冷静一些才是。回到车里,我问藜麦:“想吃点什么?”
藜麦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凝视了我一会:“这算什么,木鱼脑袋也会开窍吗?”见我问的很认真,她思索了一阵回复道:“我想吃火锅。”
“这个不行,花的时间太长了。”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想法。
藜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想法没实现的遗憾还是对我的无奈:“沿着街道开吧,我看到想吃的喊你停你就停。”我不明白她在寻找什么,也只好沿着只有往返两车道的狭窄街道缓慢的行驶。
车慢慢驶入了有些烟火气的区域,有一些商贩在街边上摆着摊,颇有一种改造失败的城中村的感觉,藜麦扒在车窗上看着那些小摊小贩,忽然想发现了什么似的,招呼我说:“就那个就那个。”我只好把车靠边停好,她则下车自顾自的先去找她看上的那家街头小馆了。
在我关上车门准备去找她时,我忽然看到车窗玻璃的倒影里,居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直勾勾的看着我,和我之前在咖啡馆的玻璃门上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我头皮一麻,转身就去寻那个身影,但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没有什么显眼的白色身影在那里,再回头看门上玻璃,那个位置也是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幻觉?不可能,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那东西了,除非我已经精神分裂或者疯了。看来那东西在跟着我,为什么,如果是敌人,为什么迟迟不发起攻击。我一边思索着,一边警惕的审视着四周,动身去找藜麦。
她看上的不是什么小馆,而是一个没有店面只是用防雨棚搭起来的一家街头煮串串小摊,我走进防雨棚,中间是一个四方的很大的煮锅,客人们都围在锅前,守着自己煮的那几个串串。藜麦已经拿了一大把煮着,看到我走进来向我招手招呼我过去,一边问我怎么来的这么迟,一边把那一把串分出一多半摆在我面前。我苦笑道:“不让你吃火锅,你就找煮串吃啊。”
藜麦笑道:“我可会想办法讨好自己了,谁像你一样啊。”说着就要把手塞我脖子里取暖,我躲躲闪闪,最后无奈,只好用手攥着她的手给她暖手,不觉得感慨,要不是现在社会变得这么包容,她这耳朵和尾巴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不然我们哪有机会这么招摇的在街边小摊吃串串呢?
对峙
我慢慢意识到,藜麦也许没我想的那样自由。就像之前我把她从三号酒馆接出来一样,她不能随意的离开她所在的组织,也总是对着手机敲敲打打,和什么人汇报她的动向,她的自由身甚至比不上我或者其他人形兵器。同样的,她也没什么钱,虽然打扮的很时尚,但属于她自己的钱应该并不多,饭钱的结算也好,饭后的闲逛也好,她都在精打细算着,想着怎么样才是最实惠的。我手头有之前宁见欢退回来的钱,目前还比较宽裕,也不想看着她做那些算数题,于是都替她垫付了。对我的这种“慷慨”,她却反常的说不出话了,也许是错觉,好像每当我做出一些对她好的事,她就会沉默的注视我一会,在从商业街返程回去找车的路上,她把手揣进了我的口袋,执意让我拉着我的手让我给她暖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手总是冰冷的。
我之前的确对她有一些好感,但那次自作聪明的多想后,这种好感就被挫败了,再加上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我现在几乎对爱情丧失了兴趣。我能察觉到她对我的一些表示,这是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对我的招待,还是一份真心呢,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多想。目前我要想的事还很多。
“你要选择复仇吗?以怨报怨?”藜麦蜷缩在副驾驶上问我。
我把车里的暖风调大了一些:“我还没想好,很多事情我都没想好,我只想走一步看一步,也许在那些事真正到来时我才知道怎么做。”
“那我该叫你何淞,还是李晨钰呢?”她反复翻转着手腕,看着我刚刚提她付款买下的那串手链,那是一串有着很大眼睛的黑色猫猫手链,她一眼就挑中了这个。
“李晨钰。”我没多想就回答了,这个答案直接出现在了脑海里,也许我也打心底里认为我和过去的我的关联并没有那么大,我们只是具有部分重叠记忆的不同个体,何淞是何淞,李晨钰是李晨钰。
“对了。”我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问题,“你的耳朵和尾巴,是来自哪个物种的?狐狸、狼、豺或是狗?”
“你明明扫描我一下就能知道答案吧。”她侧过脸看着我。
“我更愿意和你聊聊天。”我回答。结果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许没必要总是对她保持距离,多聊两句没什么坏处。
藜麦又一次沉默了,过了一阵,她侧过脸看着窗外回答道:“是狼。”
“从一出生就这样吗?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后天改造的痕迹。”狼吗,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印象是群居的,高效的以及冷酷的,看样子这刻板印象在她身上行不通。
“出生就这样。”藜麦回答。那么这一外观来自遗传,难道是某种具有兽耳兽尾的异常种群吗,我想多问一些,但她似乎不愿意在这一部分上多说,我也就作罢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我们站在了那扇门前,苏清澄发给我的信息告诉我,这扇门后有我想要了解的一切。那个人会是怎么样的,他会记得这件事吗,我该怎么面对他,我完全没有头绪,在展开了左手的战斗义体后,我轻轻敲了敲门。
听力拓展模块让我听到了门内侧的响动,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这扇门,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再见面的那一刹那就动手无效化任何反抗,我紧张的将战斗义体对准了那扇门。藜麦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她轻轻挽住了我的右臂,安抚我别想得太多。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出现的并不是男性,而是一位中年的女性,我赶紧收起了义体,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骚乱。那女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藜麦,一副茫然的模样,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苏清澄的情报不会错,这户人家就是“杀己仇人”所在的地方,那么这女人一定就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我说道:“打扰了,我们找您丈夫有些事。”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将门掩上,似乎是回去找人了,又过了一阵子,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开门的,是在一瞬之间就让我感到熟悉的面孔。不会错了,这股陌生的熟悉感,他就是那个在咖啡馆三枪射杀我的人。我顿感脑子一热,不觉得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头发泛白的中年男性,不胖,很匀称的身材,如果他走在人群之中,你一定不会第一眼发现他,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面孔,你绝对不会想得到在三年前他仍然是一个雇佣兵集团的杀手。他把门拉开,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随后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也认出了我。没有任何对话,他侧过身,让我们进屋里来。
这是一个有着两室一厅的屋子,有一定的年代了,温度适中,没有异味。女主人似乎以为我们是什么客人,把我们请到沙发上坐着,又给我们倒好了两杯热水,随后就退回里屋去了。男人则坐在我们对面,一言不发,气氛死一样的沉寂,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里屋的门关上的声音传出之后,那男人开口了:“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何淞吧。”
我不觉得咬了咬牙,他记得我,甚至记得我的名字,这种被凶手喊出名字的感觉太特殊了,我无法描述此时心中的古怪感受:“曾经叫。”回答完这句话,我沉默了一阵:“灰色码头的U,我没找错人吧。”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是来杀我复仇的吗?”
“老实说,我没想好。”我回答,“为什么你还会记得我。”
“我几乎记着我杀的所有人,更何况你的样貌几乎没变过。”
“为什么,是内疚?”我心中很像冷笑一声,我的思考很不冷静,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个洗手不干了的杀手,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接受,我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天,身后事很早就交代好了,只是……别在这儿。”他低着头搓着手,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谁派你杀我的?”我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
“不知道。我们所有的任务都是分配的,我们无权过问雇主的信息。”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把那份意见征询带走了?你把它交给那家制药公司了吧。”他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深感他在说谎。
“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把那份意见征询带走并上交。”
“交给谁,那家制药公司叫什么?”我追问道,我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往逼问的方向跑,我实在冷静不下来。
“珈蓝制药。”这次总算有了正面的回应。
珈蓝制药……我的数据库中立刻出现了相关的数据,这是一个拥有前台公司的跨国异常研究组织,不仅从事普通的药物研发,还在异常领域进行一些具有异常性质的医疗研究相关。“如果我没猜错,是珈蓝制药雇你杀我的吧,为什么?”
见他沉默,我继续说道:“你已经是快死的人了,没必要替任何人隐瞒,放下你的‘职业操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是为了你那份意见征询。”他沉默了一阵子回答道。
“为了那个?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惊,珈蓝制药要我的命只是为了那张征询吗?
“杀你的雇主非常多,不止是珈蓝。你当时干的事已经被很多团体注意到了,你树敌太多。而珈蓝制药,正在寻找前沿医学的实验者,走投无路的你就被盯上了。”
“我?被盯上?”
“你想给你的爱人治疗癌症吧,但这掏空了你的财力,你才不得已当黑手套。珈蓝制药需要的就是你爱人那样的将死之人,而你却一直在犹豫。这是因为当黑手套获得的可观收入让你放缓了对前沿医疗的考虑,而珈蓝制药不希望看到这点。”
“也就是说,买我性命的人不是珈蓝制药,而是其他的人?”
“是,也不完全是。珈蓝制药想要你签署那份意见征询,而你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会这么选,在你死前的濒死状态是最理想的情况。”
“为什么一定是我,不,为什么一定找我的爱人?想要实验对象,有大把的遗体捐赠者或者是那些死刑犯,就算找不到合适的,他们也能想办法用他们的途径找到。”
“不知道。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应该是他们看上了她的某个特殊的地方。”
致幻攻击
“我不明白,她就是个普通人,她有什么值得被珈蓝制药盯上的,还要通过杀死我来得到她。”我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的抖腿来分散过剩的注意力。
“没人知道,但珈蓝制药就是这么做了。”U摇摇头,作为一个佣兵,他的确已经告诉了我远超一般佣兵可得到的情报,更深的再怎么逼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藜麦放下一直捧在手里暖手的杯子,问出了相同关注到的点:“你知道的情报还真不少,这可不像是一般的佣兵任务能知道的,你也在查这个事吧,所以才能在见到他以后第一眼认出他是何淞。”
U抬起头看向了藜麦,又沉默了一阵,最后又把头低了回去:“这次任务给的钱非常多,比一般的杀人任务高出几十倍,而且在任务结束后很快我就被调离了原本的职位,并且迅速退休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被当做一次性枪手执行了一个复杂任务中的一环。”藜麦摸了摸下巴,“那笔钱说是佣金,实际上算是你的退休费吧。”U慢慢的点了点头。
能从他这儿得到的信息也许就这么多了,我思索了一阵,也想不到更多的问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有种想起身离开的想法。但U却开口说道:“如果没什么想问的了,就决定一下什么时候杀了我吧。”
我睁大了眼睛:“这算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和何淞真的算的上两个人,我除了接近真相的兴奋,完全没有任何想复仇的憎恨感。
“只要祸不及家人,你想怎么杀了我都可以。”U又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杀了你?”我问道,他实在是太平静,根本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简直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U则以沉默回答了我。
“你还有个女儿吧,上高中了,大好青春,你做好的身后事安排也包括她吗?”藜麦问道,她的读心能力在发挥作用了。局面真是怪极了,拥有生杀大权的我并没有杀戮的想法,被审判者却摆出了一副情愿去死的状态。对于藜麦的话,U只是稍稍有了些反应,还是没有回话。
在房外的空地上,藜麦点了一支烟,又递给我一根给我点上:“你打算怎么做?”
我吐出一口烟,那是一支很“女士”的细烟,味道很淡,也没什么劲。我摇摇头:“没什么想法,或者不打算怎么样。”
“慈悲?还是在犹豫?”藜麦站在黑暗里,火星着凉了她的一部分面庞,她正低垂着眼睑,用心的吸着那支烟,“毕竟他是你上一辈子的仇人。”
“上一辈子吗?说实在的,我对上辈子的仇没什么兴趣,也对杀一个放下武器的人没心情。”我回答。
藜麦轻轻的笑了:“你啊……”
“你原来是会抽烟的吗?”我把烟头踩灭。
“在酒吧工作的女孩,不应该会吗?”她反问,也吸完了最后一口烟。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我只是才知道这点而已。”
“失望了?”她静静的看着我。
“没有。”我动身返回那房子。
“我就简单说了吧,我对杀了你没什么兴趣。”这一次我们没打算久坐,我就站在茶几前转告了U我的想法。
U却没有我想象中可能出现的惊讶或是别的什么感情,而是仍然低着头淡淡的说道:“不……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我已经注定要被杀死了。”
“什么意思?”我一愣。
“来到这儿的不止你们两个人,他们也来了。”
“他们?谁们?”我立刻对整个房子进行了扫描,除了U和女主人,我和藜麦,周围没有任何其他活物了。
“你应该有在镜子,玻璃之类的地方看到一些白色的影子吧,他们就是珈蓝制药的杀手,从你找到我开始,他们也就盯上我了,我已经活不了了。”U回答,“这就是我的命运,在某一天被追查到,而不管你是否决定复仇,我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我还想逼问什么,但我却意外的在玻璃茶几的倒映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与之前的静态不同,这一次那影子居然直直的从我背后扑了上来,我立刻回身去挡,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当我放下招架在面前的双臂时,我却发现,房间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藜麦?”我喊到,但没有任何人回应我,说来奇怪,我的鼻腔里忽然涌入了一股奇妙的芳香,我实在描述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我展开义体,仔细的审视着房间的环境,U和藜麦不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他们要么就是被瞬间抹杀了,要么就是被拉到其他空间去了,目前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如果对方有瞬间抹杀他人的能力,我早就不可能站在这儿了。那他们是被拉入了其他空间?我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啊,就连摩擦磕碰的声音都没有,悄无声息的被拉走了?这说不通。那难道是我被拉入了其他空间?是的,我没感受到任何接触,但这一切都是在被那白色的影子扑到后,且闻到了味道才导致的,应该是我被拉走了才对,但周围的一切都这么熟悉,我根本没有被拉离房间。
相比在七号站点时,我冷静了不少。作为人形兵器,我在物理上的防御已经不是一般的武器所能伤害到的,唯一的弱点就在于心理上,就像在七号站点里遇到的那个,让我们产生了极度恐慌的异常,想要逼迫我们使用武器伤害彼此一样,这次的敌人也应该是相似的异常,我没有被拉进其他空间,而是出现了幻觉。
就在我冷静分析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离我不足10米的地方,并且缓慢的以行走的方式开始接近我,和我之前在镜子、玻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我仔细分辨着,这东西和我在我的故居里遭遇的那两个人也有点相似,这么一想,一切异常似乎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了。我该怎么对付它?我思索着。
伴随它慢慢接近,我决定先用手臂中的近战义体试探一下,于是我向他挥出一刀,刀从那东西里面划过,没有造成伤害,却出现了一小部分扩散的现象,简直就像一团烟雾被扰动了一下。是气体?我心里有了数,我开始扫描那东西的气体构成,却发现自己胸腔里充满了浓度很低的那种气体,甚至血液中也有,它居然是由一种血溶性很强的物质组成的。我立刻对自己进行了自检,发现自己的肺部出现了一定的损伤,那种气体集中出现在了肺部,并且有溶解肺部的痕迹,那么这就是它攻击的手段了?通过这种气体致幻并且腐蚀器官?
那么解决办法就是把这种气体排出去了,如果我是人类,那我一定已经束手无策了,但我是人形兵器,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我开启了电子心脏的血液过滤功能,额外注重了对该气体的截流和排出,又命令我的电子肺一口气把肺腔内的气体排空,将额外过滤了该气体的空气吸入。
这种做法立刻产生了成效,在眼前短暂的黑暗后,我面前那个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回过头去看身边,只看到藜麦倒在地上,U则仰头倒在沙发上,他们也中了招。
我想见你
有一点可以肯定,对面是本着杀我们来的,这次攻击是无差别发生的。我弯下腰扶起藜麦,只见她眉头紧锁,紧紧地咬着牙,像是在做噩梦,幻觉之中的她一定也遭到了攻击。我作为人形兵器能迅速脱离攻击范围,她可怎么办呢?我环顾四周,看不到攻击的发起者,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脱离对方的攻击范围才行。我把她背在背上,又用手拎起U的衣领就准备往外跑,但里屋却传出了声音:“发生什么了?”我才想起这屋里还有女主人,一定是听到了响动。我大喊道:“离门远点!”随后冲到门口,一脚踹开了门,随后对着她喊到:“屏住呼吸,从窗户跑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是在一楼,用不着担心从窗户翻出去会摔伤,我也暗自庆幸我是个人形兵器,能背着一个拎着一个,还能带着他们从窗户迅速逃出去。我们跑到街上,肺里的传感器显示那种气体浓度已经很低很低了,想必已经跑出了攻击范围。我把U放下,女主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在U身边手足无措,我暗自叹气是自己把灾祸带到他们身边了:“是某种气体毒素,得把他们肺里的气体排出来才行。”这么说着,我蹲了下来,把藜麦抱在怀里,我该怎么把她肺里的气体排出去呢?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我轻轻捏住她的鼻子,唇对唇的碰上她的嘴,将其中的气体悉数吸出,又将过滤过得气体呼入,就这样不断的重复着这个过程。女主人看到了我的动作,也学着对U采用人工呼吸。我不赞同她这么做,她没有我的过滤能力,这么做和自残没差别,但我也没有阻止。就这样过去了五六分钟,我注意到藜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见她已经苏醒,于是停了下来直起了身子:“感觉怎么样?”但她不回话,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还想问她怎么回事,却被她拉住了衣领迫使我弯腰,她则用力直起身子,毫无预兆的吻上了我的唇。我有些愣神,她却慢慢躺了回去,在我的怀里又一次合上了眼睛。我急忙去探她的鼻息,但她却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没事,就是好困,让我睡一会。”我放下了心,在扫描之下她身体里的那张气体的确没什么了,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我将外套脱下,让她躺进外套里,起身去看U的情况。
我给藜麦做了五六分钟的人工呼吸,而女主人也对U做了这么久,在我的扫描之下,U肺里的气体居然也排的差不多了,我安慰道:“他会没事的。”而女主人却仍然没有停止她的动作。我起身,却发现苏清澄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
我回复:“在市里。”
“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愣了愣,不确定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想见我是什么意思,我迟疑了一下回复道:“很快。顺便帮我叫一个医疗小组来我的位置吧,我这里有伤员。”
“好的,理由是什么?”
“暂时没想好,宁见欢那家伙应该会理解的。”
“好的。”
和苏清澄说完这些,我关闭了通讯栏,却发现我们逃离的方向,出现了三个白色的身影,与往常不同,这次可以被我肉眼观测得到,我提高了义眼的放大倍率,这一次他们的形态轮廓比较清晰,与在我家里看到的那两个很相似,可能是敌人的本体,此刻正站在远处看着我们这边。是要继续攻击我们吗?我检索着自己的义体栏,对方是气体构成的,我能有什么对气体敌人造成威胁的武器呢?火吗?但那三个身影只是凝视了我们一会,就向后退去,消失在黑暗里了,并没有再一次发起攻击的意思。我松了口气,回到藜麦身边,静静地等待医疗小组到来。
苏清澄叫来的是73号干预小组“避难所”,一支由少部分武装人员和大部分医疗特异人士组成,为了不扎眼派来的是一辆普通的救护车。我和他们的副官见了面,那是一个经过了基因改造,一看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又问了问病人的情况,我把遭到的攻击类型和缓解方法告诉了他,又告诉女主人只要跟着他们就好,并把她和U的情况托付给了副官。
藜麦也受伤了,我不能一味地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而拖累了她,我必须得停下来,至少把她给安顿好。我看着担架上的她,实在不想让另一个我认识的人落得南门辉一样的下场,着重嘱咐了副官,务必照顾好她,并将她的亚人身份和具体的结合生物做了清楚的嘱咐。她并没有睡着,在我和副官交谈的时候她的耳朵全程竖着,我走到哪个方向就朝向哪个方向,在被推进救护车之前,她忽然拉住站在一旁的我手臂:“你可别扔下我。”
我淡淡的笑笑:“好好接受治疗,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藜麦又盯着我注视了一会,才松开我的手,被推进了救护车。
“你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吗?”副官问我。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之后再回去。”我回答。
“那么祝你顺利。”那副官也不多问,只是摆摆手就钻进了救护车。
“也祝你们顺利。”我回答。
我要做的事,是再回家里看看。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关于我的过去总算不再扑朔迷离了,至少我清楚的知道,是一家名为珈蓝制药的公司雇凶杀人,我的上一辈子,也就是何淞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但更多的困扰也出现了,那个我记忆中的爱人现在在哪,她为什么不来见我,那些对我们发动攻击的白色身影是不是珈蓝制药派来的,这些问题仍然等待着我去调查。
在那个名为何淞的人的家里,我又一次把那些由我掀开的防尘布盖了回去,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地方能传达给我的信息也已经结束,除了能给我带来一丝熟悉感,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人的家了。在客厅里坐了一夜之后,我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家。
回到站点,天蒙蒙亮,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也没有机会好好洗个澡,老实说,我有点累。我可以通过开启感官屏蔽欺骗我自己,但过度的疲倦已经不是我无视就能消失的了。不过在我休息之前,我还是去见一面苏清澄吧,她从来没有和我讲过那样的话,我不确定她想表达什么,或是遇到了什么事。
在敲响房间的门之后,我见到了许久没见的苏清澄,她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上衣,见到是我先是把我让进屋,随后又忽然抱住了我,也不管我风尘仆仆的样子:“你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我有点愣神。
“自己的身世有下落了吗?”她仍然不放手,还是抱着我,我鼻腔里灌满了她身上那股奶片的味道。
“有了些眉目,哦,对了,我之前叫何淞来着。”
“还是晨钰更适合你。”她抬起头和我视线接触着,我又一次看到她的义眼不断的收缩扩张,她在认真的审视我。
“我也觉得……”我笑笑,“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说想见我?”
她沉默了,但还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我歪歪头等待着她回复,但她却红了脸,凑近我的耳畔,轻轻的说:“我们来做吧。”
报恩
“什么?”我的脑子里几乎响起了一声炸雷,我几乎立刻想到了那个方面,倒不是我思想龌龊,而是这个气氛和她的语气让我不得不往那个地方想。我仔细审视着面前的苏清澄,她和平常没两样,甚至气色要比平常还要好,“你在说什么?”我试探着确定。
“我们……来做吧。”她的脸更红了,我的确认式的疑问让她更加害羞了。
“做……做什么?”我越发的疑惑了,一定是我多想了,或者没有理解清楚对方的意思,她怎么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呢?
苏清澄缓缓松开我,进而把我的外套脱下挂在墙上的钩子上,拉着我的手引我向她的卧室去。我有点恍惚的跟着她走,看着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上衣在身上,很难让人不往她的腿上去看,这不就是说的那个做吗,这又是我多想吗?
在我还在愣神的时候,苏清澄已经带着我坐在了她卧室的床上。和她一样,她的房间有种洁白无瑕的感觉,没有一丝杂乱感,虽然有过和她的同居史,但毕竟那时的我们一点都不熟络,大部分时候我都躲在外面,如今第一次进入她的卧室,我深感不自在和害羞。苏清澄仍然拉着我的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这种感觉又把我带回了当初第一次和她交谈的那晚,与那时一样,我还是羞得不敢看她,但在对此眼神躲闪后,我还是和她接触了眼神。
这不对劲啊,是什么病毒或是别的什么影响了她的心智?我开始扫描她的联网大脑,但我试图扫描的举动立刻就被她察觉了,我的访问被阻止了,苏清澄摇摇头:“我没事,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更加疑惑了。但苏清澄却起身走到了我面前,双腿跨在我两腿边,就要把我推倒在床上。我慌了神,想从她身下脱身,但她却整个人压在了我身上,我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她压倒在床上。我一时间手足无措,觉得手脚放在哪都是冒昧,只能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去看她:“苏,苏清澄?”我的声音都忍不住的发抖。
“我在。”苏清澄趴在我的胸口,我敢确信她一定听到了我胸腔里抑制不住的澎湃心跳。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让她忽然出现如此大的转变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迭代的清理和硬件升级,其实不是组织的安排,而是你在自费做的吧。”她问道,但语气却不是疑问句,她已经有了答案。
我一时语塞,我没想让她知道,难道是宁见欢告诉她的?不,应该也没必要,以她的黑客手段,完全做得到自己查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苏清澄问道,我居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眼泪的味道,在惊讶之中,我回过头去看她,而她正把双臂撑在我的头侧,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一道泪痕在她的脸上出现,有几颗泪珠没滑了一阵便滴落下来,滴在了我的脸上。
“我没想着让你多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看着红着眼眶的她,心里不由得生出心疼的感觉来。
“你在救我的命,这不算是个大事吗?”她的眼泪滴滴答答,我又一次说不出话了。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所以就和我做吧,我的这副身子都是你给的,就当是我报答你。”说着,她就要直起身子解开上衣的扣子。
我赶忙拉住她的手:“别这样,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把你怎么样的。”
“我查了查,很多人在网上说,报答恩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许。我是女儿身,能满足的了这个最好方式的条件。为什么不和我做呢?是因为我不够漂亮,我不够好看吗?”
我被她的这一通解释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了那些网友在互联网上发布的什么虎狼之词,把那些口嗨当了真,真的要以身相许来满足我这个恩公。但就我而言,我现在完全对她下不去手,倒不是她不好看或是别的什么,相反,她漂亮极了,我只是没法放任自己用这种方式占有她的身子,给她额外的生命不是为了这一天的。我把她拉进怀里安抚着流着泪的她:“你很漂亮,你很好,但我不能允许我自己这么做。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我在自费帮你升级,也是为了不让你多想。我只是想看着你更好的活下去,去见识那些想亲眼见过的东西,而不是为了占有你的身子。”
听我这么说,苏清澄静静地趴在我的怀里,抽泣的动作慢慢缓解了下去。我陪着她平复了情绪,才小声的对她说:“能用用你的浴室吗?我很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苏清澄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我侧过身让她躺到床上就准备从她怀里脱身,但她却趁着这个机会凑近了我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她的洗发水护发素以及其他什么护理品真的很多,还好我的大脑是联网的,不然我真的搞不清楚那些瓶瓶罐罐到底是什么用途。我靠在浴室的墙上,开着淋浴合上了眼睛。在十二个小时内,我居然被两个我熟识的异性吻过了,这算是什么,我这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她们,我一点主意都没有。罢了罢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查吧,我的脑海里加载着那些人形兵器的档案,以及关于珈蓝制药的资料,我也许应该找宁见欢聊聊,如果这个事牵扯到了珈蓝制药的太多事,我擅自查下去很有可能会导致事情搞大或者恶化。
我刚拉开浴帘,就看到苏清澄就站在外面,我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她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吗,就想往浴帘后面躲,却发现她拿着一件浴袍要递给我,没有一丝其他心思的样子,也对我的一丝不挂没有任何介意的意思,看来是我想多了,我接过了浴袍。
她的房间经过了深度的改造,她可以通过联网大脑远程控制所有智能家居,我的衣服已经放进了智能洗衣机里开始清洗了,看来在衣服晾干前,我还得在这里多等一阵。见我穿好了睡袍从浴室出来了,苏清澄又张开了手臂要我过去抱她,我笑笑拥她入怀,听到她小声的说:“多陪我一阵子可以吗?”
“在衣服洗好前我也不去了其他地方啊。”我笑着回答。
“是这样吗?”
“是这样哦。”
我陪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让她靠在我的肩头,陪她看那些很经典的老电影,在看到泰坦尼克号沉没时杰克和露丝的别离时,她悄悄地掉着眼泪,我想安慰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虽然一直很在意自己的AI身份,但在我眼里,她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这也是我一直想告诉她的点。房间里扫地机器人和智能家居嗡嗡的运行着,我洗好的衣服也被自动挂了出去,这背后都是她在一边看电影一边操作的,但我没看出她有任何分心或者麻烦的样子,这对她来说都是动动手指就做得到的。
在一声猫叫后,我看到了那只被她取名为辉的猫,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家伙了,明显是睡的百无聊赖了才出来巡视一下地盘,看到我也在,懒懒散散的瞟了我一眼,根本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苏清澄拍了拍沙发,那家伙却小跑着一溜烟跑了过来,钻到了苏清澄怀里。有时候我真是在想,会不会是南门辉变成了这只猫,一天到晚的就想着往美女怀里钻。
她的房间只有一个卧室,床也不大,我没法允许自己去占她的便宜,尽管她表示她愿意,也希望我那么做,但我还是选择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在数天的奔波之后,我总算能安稳的睡一个觉了,尽管是在沙发上,但没有事追逐的感觉还是让我很放松。
合上眼睛,苏清澄的讯息却接了进来:“如果你任何时候想做……”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和她讲了晚安。但另一条讯息却接了进来,居然是宁见欢的:“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见我。”
新的任务
我穿上了被智能家居晾干又精心打理过的衣服,感觉自己和重生了一样。苏清澄一直想多留我一会,做了网上很公式化的标准上班族早餐,煎蛋面包和牛奶,留着我把早餐吃完了再走。我只感觉我就和个不着家的男人一样,留着她独守空房。但我还是要离开的,不仅是因为宁见欢的传唤,我还有想要查清楚的事在身,有些疑问也需要找宁见欢问清楚,我总得离开,继续查下去。在我出门之前,苏清澄又张开双臂要我抱她,她好像已经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我,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同情心驱使下想让她活下去。在无言的拥抱良久后,我动身去找宁见欢。
他的办公室变得更大了,且换了地方,他现在似乎彻底被认命负责整个人形兵器的项目,待遇上升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敲了敲敞开的门,走进了办公室。宁见欢把手里的报告放回桌上,仔细的观察着我:“好久不见,晨钰。”
我很不想和他寒暄,但也不想对他完全没礼貌,至少在我的调查中他没有做什么阻碍,甚至还有些帮助:“好久不见,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对了,你的‘探索’怎么样了?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他的语气很轻松,这家伙比七号站点出事前的形象有所不同了,似乎变得更自信和温和,这和他的身份变化有关系吗?
“找到了我曾经活过的地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我和他没什么分享欲,“说说吧,你找我绝对不止是聊天而已吧。”
“聊聊你最近的情况没什么不好。”宁见欢摊摊手,“哦对了,在你的这个调查过程中应该接触到了其他组织吧,不和我汇报汇报吗?”
这倒不是他有在调查我的结果,毕竟我的身世清清楚楚,就是被其他组织的佣兵射杀后才被改造的。正好,我也想问问他珈蓝制药这个组织的情况:“珈蓝制药。是他们买凶杀人,其他的不重要。”
“不重要?”宁见欢笑了,“你都把兽耳娘领回来见我了还不重要?”
我对向他透露藜麦的事没兴趣:“这不关你的事。”
宁见欢笑笑,也不生气:“现在你调查到其他组织那去了,如果你胡来的话,很可能上升到组织层面上的冲突,我不能再放任你随意调查了。”
“这我知道,所以我也想和你聊聊珈蓝制药的事,我手里的信息太少,这个组织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我回答。
“嗯……不仅是你,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也很少。这是个我们几乎没有接触过的组织,有前台的上市公司,甚至正在售卖一些很平常的处方药,背后的后台是个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在异常领域有活动是没跑了。”宁见欢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着回答道,“我的建议是,先暂停对你自己过去的调查,毕竟你也知道了大部分你想知道的答案,等关于珈蓝制药的情报再明朗一些再调查下去……”说到这,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我,“不过就算我不允许你查你也不会听我的话吧?”
他说的很对,我也赞同他的说法,我的调查的确该停一停了,不能为了我的一厢情愿而妄动,不过他最后的那句问话却让我感到无语,难道我有那么不听话吗?我还是听得进去劝的吧。再说了,他的这种态度又是怎么回事,搞得好像我是什么叛逆的孩子,他是什么无奈的家长一样。
果然,他还是在捉弄我,他继续笑着说道:“你的这次调查还有什么情报想和我分享的?”
“我也许和他们有交手,在我调查过程中有几个人形异常对我们发起了攻击,具体的交战日志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我一边回答,一边把作战日志传给了对方。
“不错。”宁见欢点点头看着电脑屏幕,“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也是被对方所伤吗?”
“是的。攻击方式似乎是气体的吸入,排出就可以有效避免伤害。对了,他们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你的那个兽耳娘女朋友伤的最轻,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另外两个得再待一会。”宁见欢叹了口气,“你现在倒是好啊,一句话就调得动一整支医疗干预小组,我都没问是什么原因就给你派过去了。这干预小组的调动费用和调动原因可都得我来承担和解释啊。”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觉得挠了挠头:“谢谢?”
“不客气。”他却又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笑着回复道,“哦对了,我帮你这么多忙,你也帮我做件事吧。”
“什么?”他现在连派任务都要说帮他做件事了吗。
“去11号站点,那边有一批文件需要接收一下。你明白接收是什么意思吧,要是能直接传过来也用不着你跑一趟了。路费等等开销做好记录,回来给你报销。”说着,他把一个详细的任务报告发给了我。
所谓的接收,要么就是这个文件涉密了,要么就是取这个文件的事不会顺利,甚至是从敌对的站点或者组织手里取东西。我大致浏览了一下任务报告,除了一些11号站点和文件的基本信息,没有交战的安排,看来只是一个取货任务,只不过要去的地方有点远,看来又是个长期的外勤任务。我点点头:“好的,我带回来的人还麻烦你照顾。”
“知道了。”宁见欢靠回了他的办公椅,“我没什么事了,你有时间的话就动身吧。”
我才发现这个任务甚至没有时间和期限的安排,他只是因为我回到站点了才给我派了这个任务,自他成为项目的主管,麻烦我们的频率甚至比过去更低了。
我给藜麦发了讯息,告诉她我要去11号站点出外勤,让她好好养病,先回3号酒馆,如果我重启了对自己过往的调查就回去找她。她没有回复,可能没看到或是还在封闭治疗。宁见欢说她状态不错,我也就没有去看望她,简单的收拾了东西,清点了要带走的物件就开着南门辉的车往11号站点去了。
之前宁见欢给我的一般站点的同行权限和自由活动的权限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方便,准确说我现在拿到的权限和自由度比一般的外勤特工还要高,而且没有限定期限的任务,向我传达的更像是:“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帮我办一下”一般。为什么宁见欢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呢?倒不是说他之前对我不好,只不过现在变得有点过于好了。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转变呢,好像是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之后的事,难道真的是因为江林他们的反抗让他改善了对我们的态度吗?我想不明白。
总之,既然我想要的答案有些眉目了,暂时也没法再获取更多情报,就还是先把这个任务做完吧,之后再自由行动也不迟。
另一个的叛逃者
11号站点不同于我工作的站点,也不同于之前完成清缴的7号站点,这是一个建设在山林之中,远离市区的更类似于某种观察哨站的设施。当我到达11号站点时,我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钢筋混凝土的高大建筑,而是几个木质的房屋,就建在山林之中,连通往这站点的路,都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简单修建的土路。现在是初春,冰雪稍稍消融之后,这些路面变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南门辉的车能在城市路面上随意驰骋,到这儿就只能无能的咆哮,勉强慢速的通过这些路面,到达目的地后,整个车身都被飞溅的泥浆包了浆,底盘也蹭了好几次,看来我得好好的赔他一笔了。
我还在费解这么偏远寂静的林区站点怎么会有宁见欢想要的文件时,一名穿着便装的研究员走出了木屋接待了我,简单的交谈后,他让我称他为成博士,并把我迎入木屋之内。
木屋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木屋,有壁炉,有单人床,小桌子,空气中尽是木头潮湿的味道,我充满了疑惑,但成博士却不着急着解释,而是走到了一个巨大的衣柜前,拉开衣柜,其内竟然是一个能容纳三四人的空间,随着柜门拉开,其内的灯光亮了起来,这居然是一个隐藏在衣柜之内的电梯。下行的电梯里,成博士笑着解释着11号站点的与众不同:“我们在国有林区里,没办法搞大型的地面建筑,这几个木屋都是以猎户和护林员的身份申请批下来的,站点都隐藏在地下。”
“是这样。”我点点头,“合理的设计,很隐蔽。”
“就是通勤不太方便了,大部分职工都是一周才回一次家,从这儿回城里太费劲了。”成博士笑道,“哦对了,你来的原因,宁博士已经和我讲清楚了,他需要的文件可以转交给你,但是…….”他走出了打开的电梯门。
“但是?”我跟着他走向他的办公室。
“前段时间对7号征伐,你有参与吧。”成博士回头看了看我,坐进了他的工位里,打开了电脑上的文件,“叛乱的发起人之一,白枫青,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吧。”他将白枫青的档案调了出来展示给我看。
“有印象。”我迅速的扫视着白枫青的档案,却看到了他在被调至七号站点前,曾经工作过的站点:11号站点,“等等,他在这里干过?”
“不错。他最初就是这个站点的驻站人形兵器,也就是说他就是在这里被生产出来的,只不过后来被调到了7号站点。”成博士点点头。
“所以呢?”我问道。
“宁博士想要的就是有关白枫青的全部改装参数以及档案,这的确都在11号站点储存,但现在有个小插曲……在白枫青被调走之后,11号站点又生产了一批人形兵器用于站点防卫和后续开发,但其中一个应用了和白枫青近似的改造参数,而她却出现了叛逃的倾向,并在几乎和7号站点那个事件发生的同时发动了叛逃,只不过在这里发生的叛逃规模没有7号站点的大,失控的人形兵器只是在破坏了一部分站点的安保系统后逃走了,并没有引发过于重大的损失,但有关她的改造信息和参数,也就是属于白枫青的大部分参数,却在她逃走的时候被损坏或禁用了,想必是为了防止我们针对她的设计开发相应的反制武器……讲到这儿你应该也明白了,你要的文件现在没法提供给你,除非你……”他停顿了一下,再一次看向我,“帮助我们镇压叛逃的人形兵器,并把她的参数信息带回来,这样你和我们想要的东西就都拿到了。”
“你们怎么会放心我一个人形兵器去办这个事?”搞了半天是有条件的转交,我暗自感慨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其实很不放心。”成博士回答,“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再派人形兵器去镇压叛逃的人形兵器,但宁博士很乐观,认为你能执行的好这个任务。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在完成对七号站点的镇压后,他已经升职成为了人形兵器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关于人形兵器的事宜他有很高的发言权,他这么指派想必也有他的道理,我们再怎么不满也没权力质疑就是了。”
“我怎么知道那人形兵器逃到哪里去了?”他说的关于宁见欢的事,我的确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他的权力已经变得如此之大,派我去执行这样的任务,不知道又是在动什么脑筋。
“她没跑远,就在这林子里,派出的侦查小队有数次目击记录,她频繁的出现在山区深处的一个湖泊附近,有关任务的简报会在之后发给你,你想办法执行吧。”这样说着,他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把更多地信息发给我,“顺带一提,11号站点之所以建设在这里,是因为这林子里有一些具有异常性质的生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尽可能躲开,对它们的保护优先级是高于这个任务本身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向我们求援,我们会指派最近的武装小组尝试支援,但在这样的林子里,支援的效率一定是不高的,所以你大部分时候还是得靠你自己。”
成博士说的异常生物,是一种状如犀牛,但没有犀牛的角,却又很长的毛的生物,图片和视频资料显示其外观如一个活了的灰绿色稻草堆,是一种植食性群居的生物,有较强的领地意识,可能会攻击遭遇的人类,异常性质在于可以与周遭的树木、地面等森林组成同化,彻底潜入地面或进入岩石、树木。
至于这个叛逃的人形兵器,我只知道她和白枫青有一定的共同点,其他的档案都在她叛逃时被其抹除,不过就我对白枫青的了解,这应该也是一个有很高超的黑客能力的人形兵器,这是有些棘手的。之前对抗具有强大黑客能力的敌人,是需要黑客队友进行帮助的,而在这样的山区,通讯断断续续,想寻求苏清澄的帮助也有些不切实际,我该怎么镇压这个人形兵器,我一时间心里也没有底,就连她的信息,我也只知道她叫申邶沨,此外的信息是一概不知了。
在进入森林后的十分钟,我的衣物就被潮湿的雾气浸透,又有些要结冰的迹象了,我索性把冰冷的上衣脱掉,调整了体温控制和感官控制,尽可能轻装前行。这些树木都有了年头,一个个高耸入云,重叠的树冠让林下鲜有低矮灌木,都是厚厚的腐殖质层,我深一脚浅一脚向着那湖的方向前进,倘若只是一般的特工,恐怕早被这环境折磨得丢盔卸甲了,想要带着装备负重穿过这篇森林的确是太难了。前行了半小时左右,我新增的目视告警系统忽然提醒我正在被其他生物观察,这是一个可以随时提醒我是否被偷窥的告警系统,通常由于过于灵敏,我会把它关掉或是调至最低效率,但在这样的森林中,我完全可以允许它最大限度的工作。我向告警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在不远处的树木间,应该巨大的身影隐藏在树林之中,直直的向我这边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了需要警惕的异常生物,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在数分钟的对峙后,它向后退去,消失在了树林之中,可能又一次与树林融为一体了。希望它们对我的到来没有太不满意,在我执行完任务之后我就会很快离开这儿的。
在继续前行了半小时后,我的视野里忽然开阔了起来,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如同一个在高山中的盆地,我终于到达了情报中那个叛逃的人形兵器频繁出没的湖泊。
禽兽
鉴于情报的过于少,主动出击在这片林子里找叛逃者是不现实的,我决定在湖边的丛林中埋伏下来,等待我的目标出现。人形兵器的确可以在很长时间内不摄入任何食物,但水仍是必不可缺的,想要获得干净的水,她一定会来这里取水,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我把侦查配套的义体功率调制最大,其余的则以相对低的功率运行,做好了在这里旧等的准备。
我到这里已是半下午,我这一等就是一晚上,夜间的气温很低,我的衣物都湿透了,为了避免散发高热被对方侦查到,我索性依照气温将自己的体温也下调至气温,在普通人难以维生的处境下,我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存活下来,夜间有多次出现了被注视的情况,但都是些野生动物,构不成威胁,异常生物出现了三四次,但都是远远地看着我,没有向我发起攻击的意思。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我忽然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在靠近湖泊,我将义眼的放大倍率提高了数倍,看到了一个粉色头发,穿着便装的身影,正在从湖里打水,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从容不迫的独身打水,这人就是目标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为了避免被对方反侦察到,我没有用义眼进行扫描,但她提水时从容不迫的和敏捷的行动让我笃定了她不是一般人的推断,这一定是个被改造过的人形兵器。
我起身,长久未移动和低温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行动,我手动提升了产热功率,帮助自己迅速暖和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向她走向丛林的方向移动。通过对其行进速度的推断计算,我很快完成了这次追及问题,不出一会就在前方二十多米处看到了她的背影。又跟了一整,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我随即也停了下来弯下了身子,这实际上都是我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在作怪,如果我被侦查到了,我的这些举动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忽然她侧过脸飞快的瞟了一下我在的位置,也不管放下的水桶,直直的向丛林深处跑去。
我心说不好,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作为黑客她的警戒半径果然还是比我大得多,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压着脚步了,我快步向她跑掉的方向追去。我们的改造毕竟还是有区别的,她一个黑客跑的再快也没有我跑得快,不一会我就追上了她:“站住!”我喊道。
她不搭话,忽然回过头向我这边举起了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扫描下,我看出了那是一把手枪,枪响了三次,子弹无一例外的都是向我面门袭来的,我们之间只有五六步的距离,也就是我强化后的感官和颅内反应时间,我用展开的手臂义体挡住了那些子弹,又一甩胳膊把她手里的手枪打落在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被近身的黑客就算再有手段也跑不脱了吧,我这样想着。
万万没想到,在我笃定已抓住她的时候,一记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直接把自认胜券在握的我打了个懵,连靠近告警都没发起提示,这一耳光简直太顺滑了,简直就像自发地,条件反射地打在了我的脸上。在恍惚之余,她已经挣开了我的手臂,退到了几步之外。
“你是谁?”她开口了,声音很轻柔,由于被我的追逐而有些喘气,不等我开口就继续说道:“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这倒是好了,她的不打自招都免得我再去核实她是不是我要的人:“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带你回去的,这无关私人恩怨,这只是一个任务。”
“我不可能和你走的,别白费力气了。”我立刻感受到了被进行了简单的扫描,“你也是人形兵器,为什么要给他们卖命,你不想获得自由吗?”
“我现在很好,至于想不想获得自由这也是后话,我现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带你回去。”果然还是意料之中的对话,一个叛逃的人形兵器能对另一个人形兵器说什么,大抵就是如此了。
“你明不明白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她一边向后退一边问道。
我不想激怒她,也保持着距离往前走去:“相信我,我理解。”我已经看过了太多如此的人形兵器经历。
“既然你理解,你就不该在这里。”她忽然看向了旁边,随后迅速向后退去。
就在同时,我的目视告警系统忽然向我发起了报警,而注视的源头也就是她看向的方向,那是数头异常生物,刚刚还和树木岩石融为一体,此刻却忽然如凭空出现一般直直的向我冲过来,一定是刚刚的枪响惊动了它们。我大惊,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加上那些异常生物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力,我根本躲闪不急,只能站定尽可能保护住自己,直直的与其中一头生物发生了碰撞。
我只感觉撞上了一辆卡车,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在狠狠地撞在一棵树上后才停下,我吐出一滩血,扑倒在地上。要不是皮下装甲、合金骨架、液气支撑系统,这一撞我少说粉身碎骨。在迅速自检后,我除了断了三四根合金肋骨,双臂和右腿的合金骨架出现了骨裂,有几个较精细的义体受损外,也只是多个脏器出血,没有受致命伤害。
那叛逃者竟然又折返了回来,我通过对声音和人物侧写在脑海中计算出了她的接近和动作,她的手里正攥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我,直到一丝凉意接近了我的后脑,我才意识到她手里竟然攥着一把刀,并且正要插进我的后脑,要我的命。
人的后脑是脆弱的,人形兵器的也一样,虽然不同的改装型对后脑有不同程度的保护,但都是用于防钝器打击的,她这样要拿锐器直直地扎进来,毫无疑问就是要取我性命来的。我大怒着暴起,这忽然的死人复活毫无疑问给她吓了一跳,她被吓得大叫一声向后退去,我则像一只猛兽一般直直地向她扑去,此时我对她的同情已经被愤怒彻底的淹没,利用开枪激怒兽群,用刀刺我后脑,每一步都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我同情她,她可一点都不同情我。
她被我这么一扑,脚下也站不稳了,被我扑倒在地,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但哪怕就是这种情况了,她仍然想要反抗,我检测到了再次被扫描的提示,她这次是要用黑客手段攻击我了。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之后,苏清澄对我的系统进行了一次定制升级,添加了一个反制黑入的程序,可以阻挡简单的黑入,她的黑入行动一经发现就被阻止了,很显然她也没想到基础的黑入会对我没用,而我也没给她更多机会。
攻击一个女性从来都是很难下手的,你很难确定攻击哪个位置不至死,不失“礼貌”,更合适,这种情况也一样,我只好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怒道:“我本无意杀你,但你却三番五次要害我,那就休怪我下杀手了。”说罢,我开始增加手上的力。她用手去拽我紧紧掐住她脖子的手,黑入也停止了,但她的力气根本没有我的大,扳了数次也扳不开我的手,缺氧也让她用不上力气,很快放弃了挣扎。让我恢复冷静的,是她在停手后眼角淌下的眼泪。
我几乎立刻清醒了过来,愤怒导致的气血上涌逐渐的消退,她不过是想恢复自由身的人形兵器,对我也不过是避免被抓回去的反抗,我们之间没有根本的仇恨,我实在下不去手。我也不由得感慨自己心如此之软,连一个陌生女性的眼泪都承受不住。
我收了手,松开了她的脖子直起了身子,她立刻开始大口的喘气,眼泪止不住的淌了出来。我不想浪费口舌去解释我的行为,只是趁她还没恢复过来拉着她翻过身去,把她的手拉至身后,用特制的扎带捆了起来,又用能阻断义眼扫描的黑布遮住了她的眼睛,这样,对她的无害化处理就完成了。
我站起身,整理搏斗中被扯到的衣物,我身上的伤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冷处理,伤口虽不能立刻愈合但已停止了恶化并慢慢的修复,接下来只需要把她带去复命就完成任务了。我准备动身却发现她蜷缩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泣,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没伤到她,她也不至于被我这么一折腾就委屈成这样吧,直到我听到她小声的骂道:“禽兽……”
“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声,怎么连这种词都用在我身上了,我们虽然是敌人,但也不能质疑我的人品啊,低头一看,才发现在刚刚的波动和翻动中,她的上衣都撕开了,仔细一看好像连内衣都扯断了,若隐若现下都能看得到侧乳。我心中骂了一声不好,光顾着效率了,这又给她捆上又给她蒙眼,还不小心给人家把衣服扯坏了,这很难不被误会要图谋不轨啊。我急忙取出之前脱掉的外套扔在她身上,头扭到一边解释道:“嘶……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这……纯属意外。”
她扯着衣角抽泣着,继续小声地骂道:“杀了我吧,别糟践我……”
处决
“我说了,我对‘糟践’你没兴趣。”我实在没眼看这个景象,她在那里蜷缩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就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碰了她的身子一样。“自己起来好不好,我再拉扯你,你又要觉得我是贼心不死了。”
她听我这么说,也就慢慢的从地上撑起了身子,我看她被捆着双手行动不便,还是弯下腰去拉了她一把,可我刚碰到她,她就又往回缩了,我没时间和她玩这些警匪游戏,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又把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老实和我回去,你不会被怎么样的。”
她侧过脸说道:“还是杀了我,于其回去忘掉一切,还不如让我死。”
“能不能不要这样搞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我会替你说话的,你的结局还不一定是这样。”我叹道,搞得我就和把义士推上刑场一般,“你叫申邶沨是吧,这样吧我这样蒙着你的眼睛也不好带着你穿过森林,我给你把眼罩摘了,你别回头用黑客手段攻击我,这样行吗?”
申邶沨沉默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我于是上前,把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扯下:“这段时间你都躲在山里,不可能总是风餐露宿吧,带我去你最近躲藏的地方,我去简单的记录一下就带你回去,你有什么想取的东西也可以顺便拿一下。”对我的话,她也没有太多反应,还是点了点头。
我一边用伸长的义体帮她清理前面的藤蔓,一边跟着她前往她的藏身处,一路上我没什么话好问她,直到她先开口问我:“为什么派你来抓我?”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如果一定要说个理由,我其实是来取走白枫青的档案和改造资料的,你在叛逃时连带着他的资料一起禁用或者删除了,11号站点的人告诉我把你带回去就能解开或者恢复这些资料。”
“白枫青?我知道这个人,他也是个黑客,我的大部分改造参数都是源于他的……”她说道,“需要他的参数信息,直接对他做检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我想了一阵是不是要和她讲白枫青的事,但还是决定不费这个口舌,“他死了,我们现在在调查他的事,所以必须拿到档案。”
“死了?”听我这么说,申邶沨停下了脚步,但又很快继续向前走了,“你做过专业的防黑入升级,是谁给你做的,为什么?”
“这算是什么,搜集我的情报吗?”我哼笑一声,但再告诉她这些也无妨,“是一个黑客朋友帮我升级的,我在这方面的确是短板,她……没法和我一起随意出行执行任务,她身体不方便。”
“身体不方便的人形兵器……吗?”问完这些,她也不再言语,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视野再次开阔了起来,那是一个被清理出来的空地,居然有用还算整齐的木桩搭起来的小木屋,这一看就是人形兵器的手笔,她再一次站住了脚步,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一个女性人形兵器,完成这样的木屋也不是什么太容易的事,更何况她还是个黑客。我再次从口袋里摸出那眼罩:“你还是把这个带上吧……”
可我递过去眼罩的手还没举平,就看到有什么寒光闪了一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防御的措施,迅速地向一边闪去,但攻击还是落实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的左手从手腕处被隔断,连带其中的合金骨架掉落在地,我的手臂竟然被砍断了?这不是来源于申邶沨的攻击,因为直到此时她才回过身来,又一次的黑客扫描提醒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与之前那次不同,这次已知我有一定防御能力的攻击比之前的要高明的多,一连串的火花从我的手臂上绽放出来,在手臂上的义体纷纷出现了过热的情况,随之发生的爆炸把我震退摔倒在地,可我还没再翻身起身,就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我想抬起手臂保护头部,但双臂的义体已经被瘫痪无法调用,只见那白色的身影晃了一下,我就感觉脸上被狠狠来了一下,鼻血喷涌而出,随后是第二下第三下。我反复扭动着身子试图躲避攻击,但攻击还是一下一下的打在了我脸上,很快就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攻击终于停止了,申邶沨的黑入黑掉了我的义眼和耳朵,我又瞎又聋,只感觉被人拖着走,我抓住机会想重启我手臂上的义体,但我的手臂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举不起来。怎么办,我得求援才行,果不其然,通讯也被切断了,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消息发的出去,我的信号被单方面的屏蔽了,真是大意了,我根本没有想到申邶沨不是唯一的叛逃者,她竟然有帮手,说的也是,这木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短时间建好的,我太大意了。
我只感觉被扔到了墙角,随后视线和听觉也陆陆续续的恢复了,我给申邶沨的外套被扔在了我身上,而申邶沨则站在一边,已经裹上了新的衣服。在她的身边,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我睁大了眼睛。
我原以为,秦亘已经是我见过的改造程度最低的人形兵器——不能联网,眼睛只有最基本的放大缩小功能,内置义体少的可怜,但我眼前的这个人却刷新了我的认知,这居然是个纯纯的白模人形兵器,不要提安装了什么义体部件,这家伙连人的部分都没有,直接就是在合金骨架上安装了一层白色的装甲,从这点上来说,他甚至该被划分到机器人那部分,唯一让他能和人形兵器沾上边的,是他那张脸。那总算是一张男性的人脸,是和我们差不多的脸,但右脸也因磕碰而暴露出了部分牙齿和合金骨架,这简直就是个没完成出厂的半成品。
看到我在注视他们,那人形兵器走上前一脚踹在我脸上,鼻梁骨都被他踢歪了,我吐掉嘴里的血骂道:“操你妈的,下手怎么这么黑,专挑我脸上打。”回应我的是另外两脚。我抬头盯着申邶沨道:“这算是什么,你的小男朋友?或者是你的狗?不会是你用黑客技术控制着的傀儡吧?”话还没说完,我就被拎着衣领打了数拳。
“你居然敢玷污她?”那人形兵器开口了,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可能只有二十岁出头。
“去你妈的。”我又好气又好笑,我的脸可能都要被打烂了,“我说了我对上她一点兴趣都不敢,她那都是不小心扯到的。”在一旁的申邶沨总算把他拦了下来,证实了我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处了,还伤害了她,你必须去死。”那人形兵器指着我已经被打歪了的鼻子说道,“任何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人,都得去死。”
我已经没力气也懒得再反驳:“好吧,好吧,赶紧给我个痛快吧,碰上你们这两个狗男女真是倒了血霉,让我死的痛快点吧。”我并不是不怕死,相反,还有很多事没有查明,我还很不甘心去死,但就这样的情况,我还不如死的痛快点,这已经是我能奢求的最优解了。
申邶沨和她的狗之间也没有对话,大概率在内部通讯里已经聊得差不多了,那人形兵器抓住我的领子把我拖着拉到屋外,一脚踹在我的腘窝1上,我跪倒在地,他则用一把极快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这正是刚刚砍断我的手的那把刀,是由高分子技术制造的,快的很,削铁如泥,看来我难逃一死了。
我合上眼睛,双臂仍然被黑入限制的死死的,连反戈一击都做不到,此刻除了感到遗憾也别无其他想法,看来很多问题已经等不到我去解答了。可两声枪响却把我从死前的幻想中拉回了,睁开眼睛向枪响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了申邶沨正被什么人挟持着,用枪顶在她的脑门上,而她身后的人我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藜麦?”
恋人
我睁大了眼睛,那个挟持着申邶沨的不是别人,正是藜麦。藜麦个子很高,穿上鞋有一米七六左右,申邶沨只有一米六几,被她挟持着,简直就是被她勒着脖子。藜麦的衣物还是之前我们见面时的,没有更换,她有些气喘吁吁,好像是狂奔而来的。照理来说,人形兵器并不怕被人挟持,但巧合的是,藜麦正好挟持了一个没有什么武装义体的黑客,这倒是挑了个软柿子捏,也可能是他的读心能力在作祟,一下就找到了最适合的猎物。
听到我喊她的名字,藜麦看了看我的方向,随后又把目光死死的盯着我身边的那个人形兵器:“把人放了,不然我就杀了她。”她紧紧地皱着眉头,甚至出现了呲牙的情况,如同一头真正的狼,我第一次看她这个样子。
“可恶……什么时候……”那人形兵器小声地骂道。我看到出他对于藜麦的突袭一时也没有办法,连夹在我脖子上的刀都移开了。
藜麦似乎注意到了我手臂不自然地下垂着,也发现了我的手没有被捆起来,却始终没有移动过,可能是猜到了我被黑入着,她贴近了申邶沨的耳畔说了什么话,大抵是让她解除黑入的话,因为在她说完之后,申邶沨的脸色就变得犹豫惶恐,数秒后我的双臂就恢复了控制。
趁着那人形兵器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猛地向前扑去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随后回身就叫出了藏在手臂中的离子匕首,向那人掷了出去。那人形兵器的注意力完全在申邶沨那边,根本没意识到我已经脱困,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时,那离子匕首不偏不倚的扎进了他的脖子里,如果这匕首是横着掷出的,这一下非得把他脖子砍断不可,但我不想造成这个结果,匕首只是竖着插在了他的脖子上,在他下意识侧头的同时,我也在敲打之后呼出了手臂上的武器指向了他,局势在瞬间已经逆转。
那人形兵器拔掉了那把离子刀,看了看我的方向,又看了看申邶沨的方向,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开口道:“邶沨,对不起……”随后如暴起一般向我扑来,已经全然不顾防御,一副要拼死一搏的样子。我不想就这么弄死他,收起了武器,展开了之前使用过的便装EMP,这是结果江林的东西,用于瘫痪一台人形兵器也再简单不过,在他冲到离我五六步近的时候,我对着他发出了一次电磁脉冲打击。
他的机械程度太高了,被我的电磁脉冲攻击到后立刻栽倒在地,一动都动不了了。不远处的申邶沨哀嚎了一声,也不顾藜麦的挟持,又一次对我开展了黑入,藜麦注意到了她的心理活动,就要扣下扳机阻止她的黑入。我急忙喊道:“别杀她!”她若是死了,还是被打烂了脑子,我需要的里面的东西就什么都拿不到了。藜麦听到了我的话,也只好收了手,只是向后勒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向后仰,无法再通过义眼黑入我。
我已经对藜麦的读心能力有一定的了解,于是开始主动在心里告诉她应该用什么东西蒙上她的眼睛,阻止她再次用黑入的手段,藜麦心领神会,单手从口袋中摸索了一阵,最终拿出了一个口罩暂时给申邶沨蒙上,待我走近后才转交给我,我又一次用扎带和黑布把申邶沨捆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被藜麦救下了,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来救我,我这次真得交代在这儿了。看着站在眼前的她,我心头情不自禁的涌起一股奇怪的温暖。她上下打量着我,看着我已经被打的乱七八糟的脸,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来,不是其他的什么,是我被砍断的左手,她竟然给捡回来了,看着惊讶的窝,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也是,狼的嗅觉就是很灵敏。我把断手对准了接口,又扯了些布条,藜麦帮我把断手暂时接上。在切断之后,为了避免失血,我终止了向断手的供血,现在接回来再连通,虽然有点操作不便,不过好在又是完整的一部分了。
“谢谢。多谢你救我。”我对她说。
藜麦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得意,但很快还是恢复了平静:“差点你就死了,你的确该好好报答我一下。”
我苦笑,她说的对,救命之恩是该好好报答。“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说起这个,你居然把我扔下自己跑了,把女孩子扔下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吗,你就不怕他们把我解剖了吗?”她的语气中的不满不像是在逗我玩,她真的有些生气。
我挠挠头:“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这不也是好好的吗?”
“男人就是满嘴谎言。”她双手交叉,头扭到了一边,“你就是觉得宁见欢为了稳住你完成任务,不会对我怎么样。”我的心思又被她看透了。
见我不语,她也没想着继续捉弄我,而是继续说道:“宁见欢来病房看了我一次,我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一直在装睡,他就像在看什么稀世之宝一样反反复复的打量我,都把我看的发毛了,不过我也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读了读他的心,了解到了你的行动,连作战计划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就找到这儿来了。至于怎么找到你,我的鼻子还是挺灵的。”
在这时,宁见欢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内容是:你的小女朋友跑掉了,这可和我没关系,一不留神就自己离开了站点,连站点守卫都说不出是什么时候跑掉的,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原来她是跑掉的,我心里苦笑,回复道:和我在一起,被她救了一命。
宁见欢继续回复道:哦,是这样。你的任务执行的怎么样?
这居然是排在询问藜麦在哪的问题之后的,这可和他平常追求任务完成度的习惯不相同,我回复:基本结束了,在做收尾工作。
宁见欢回复了一句好的就结束了对话。我看看藜麦,她孤身一人就敢逃出站点,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我,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你的肺,好点了吗?”
“本身就没什么事,我早就想出院了,但你们的医生一定要我保守治疗,真麻烦。”她似乎有些被我的关心搞得害羞了,急着想岔开话题:“这俩人,你打算怎么办?”
“把申邶沨带回站点,我的任务就结束了,至于那个人形兵器,仍在这儿也不是不行。”我回答,就算我想报仇也不是现在,现在还是任务要紧。
听到我这么说,一旁的申邶沨却有了反应,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后退:“别带我回去,杀了我,杀了我也比这好。”
我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刚刚被我用电磁脉冲放倒的那个人形兵器又一次站了起来,只不过他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四肢了,被我EMP造成的危害还需要好一阵才能恢复,我都没想到他还站得起来,此刻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用很虚弱的声音说道:“别带她走,别带她走。”
藜麦举起了枪,但我摆了摆手阻止了她。出我意料的是,他不是申邶沨的狗,也不是傀儡,他们真的是某种恋人关系,至少也是某种依靠的关系,那人形兵器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向申邶沨走去的,申邶沨看不到,但也顺着声音向他歪歪扭扭地摸索过去。这一幕搞得我深深的迟疑了,我简直成了打破他们平静生活,棒打鸳鸯的坏蛋,我看着他们终于摸索到了彼此,又彼此依靠着,那人形兵器掀起了申邶沨的眼罩,看到那人形兵器的面庞,申邶沨的眼泪顺着眼角连成线的淌了下来,他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着流着泪。
事已至此,我如果再执意要带走她,恐怕也太不近人情了,我看看藜麦,藜麦注意到我在看她的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让我自己做决定。我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手腕里扯出一条数据线,走向申邶沨,解开她手上的扎带,把数据线的线头递给对方道:“得了,别搞得我就和什么穷凶恶极的反派一样,把你的数据拷给我,还有那些解锁站点里存放数据的秘钥,一并传给我,在这之后,我会回去汇报说已经杀了你。别耍花招,我这一次能找到你们,也就能再找到你们,到时候就没这么多怜悯了。”
申邶沨看看我,缓缓接过了数据线,接到了她的脑后接口,把数据传输给我,传导完成后,她又将一张芯片递给了我:“这是一张权限卡,是我在11号站点时候有的,你把这个带回去,他们就会相信我死了。”
我点点头接过:“在这林子里呆着不是长久之计,站点的探子还是会发现你在湖边打水,离开这儿,找个更好的地方躲起来生活,别让我再接到杀了你们的任务。”
申邶沨点点头,没有说话,可在我的通讯之中却多了一个联系人,用的头像是一个剪影,是一个粉色长发的人的脸,那通讯之中的对方说了一句:谢谢。想必这就是申邶沨的通讯了。我点点头,看着他们彼此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小屋。
藜麦用湿巾把我脸上的血污简单地擦了擦,和我一起动身返回11号站点,可能是这些经历还是在我心中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一丝波澜,我不由自主地在归途上拉住了她的手,而她也没有拒绝。
喜欢你
我把申邶沨给我传输的文件拷给了成博士,又将她的权限卡交给了他。成博士看着那张权限卡,沉默了一阵,忽然感慨一般的说道:“这么说她被你杀了?真是红颜薄命……”如申邶沨所说,他真的相信了申邶沨已死的状况,或许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了,“这位是……?”他看着我旁边的藜麦。
“……我的女朋友。”我迟疑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最后选了一种最不用解释的答案,也不知怎么的,这个答案就是从我心里冒了出来。藜麦听到了我的回答后愣了愣,但也没反驳,只是又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哦……是这样。”成博士笑笑,“不过还是感谢你帮我们了了这个事,老实说,宁博士说会派个人形兵器执行这个任务时,我还真有点不信任你。你这些伤……”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我,“就在这儿处理完吧,我们有给人形兵器医疗的设备,不会花很多时间。”
维修?我现在想的不只是这个。我在黑客方面一直是短板,这次就吃了这个亏差点被杀掉,我想借这个机会,用拿到的有关申邶沨和白枫青的改造参数给自己升升级。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成博士。
“这我可做不了主。”成博士摇摇头,“我得问问宁博士,这可不是什么小升级。”说着,他就拨通了宁见欢的电话。
我没有阻止,虽然我心里没有底,但我觉得宁见欢能给我这么大的自由,允许我自己改造自己应该也不会怎么阻挠。电话拨通了,成博士在简单地寒暄后和宁见欢描述了我的需求,电话那头传来了宁见欢的声音:“哦,改造啊……他想给自己升级,那就升吧。”语气很轻松,完全没有迁就勉强的感觉,我的脑海中都出现了他带着笑意说这些话的面孔,不禁摇摇头让他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你确定吗?”成博士都有点不可思议了。
“无妨,给他升就是了,升级的费用我们会出的。”
“这你就见外了……”
他们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挂掉电话后成博士抿着嘴点点头:“宁博士真的很信任你,我真的理解不了。”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安排下去准备我的升级。
我说了两句辛苦了之类的话,告诉藜麦我很快就出来,但藜麦并不想离我太远,执意要看我升级的全过程,说是想看看我身体里面跳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我也不好再扫她的兴,于是安排她在一旁旁观升级过程。
在一面透明的墙的另一边,她和一些技术学习者旁观了我的升级过程,她趴在玻璃墙上往里面看,尽管我告诉她会没事的,这种事我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似乎还有些担心。这次除了手臂和面部的修复,主要的黑客升级都是在脑部进行的,由于我是人形兵器的特殊存在,可以主动屏蔽部分的痛觉,所以我用不着上麻药,全程都是清醒的情况进行升级,我得说,旁观这升级过程绝对不好看,毕竟看着一个清醒的人被开颅还是很膈应的,但藜麦比那些实习生强多了,全程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那些操刀的“大夫”,这么一搞反而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开颅之后还得开膛,我的合金肋骨断了得换新的,当着人家的面被开膛破肚,我都觉得害羞,那几个实习生都恶心的要吐了,但藜麦似乎并不在乎,我还专门指了指我跳动的心脏和副心脏,她则好像得到了满意答案一般点了点头。
升级结束,我除了疗伤外安装了新的脑机接口,但目前还没办法使用什么黑客技术,这只是硬件的升级,想要完成黑入还得有软件的加持,这得等我回去见宁见欢才能解决了。与动了刀子的人不同,我刚做完升级就能和正常人一般正常活动,我的肉体细胞都是经过了特殊处理过的,恢复速度比常人快的多,很快就会连刀疤都不剩。
趁我还没把上衣穿上,藜麦凑到我刚刚被剖开的腹部前,看着上面已经变成一段白印子的刀口,轻轻的戳了戳:“不会疼吗?”
“不会哦。”我拉起她的手直接戳了戳那刀口的位置,她反而急忙把手收回去了,我笑着把上衣穿上,和成博士道别。
“再见,一个自走兵器,一个兽耳娘,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搭配了吗?”成博士笑着问我。我笑着摇摇头,的确不会有了。
走到南门辉的车边上,藜麦问道:“你这刚动完手术能开车吗?”
我坐进驾驶室:“没什么影响,现在只要不二次创伤让伤口和新硬件好好适应就好,其他的事我还是能照干不误的。”
见我这样说,她也不再追问,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现在去什么地方?”
“你救了我一命,你说了我得报答你,先请你去吃个饭吧,想吃什么?”我问道。
“喂,你不会以为只是请我吃顿饭就算报答了我吧?”她笑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现在就先请你吃顿饭吧,具体怎么报答也得让我好好想想。”
“那就麦当劳吧。”她回答道。
“只要麦当劳吗?”这样的一顿饭似乎有些太简单了,我侧脸看向她。
“就麦当劳。”她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手肘撑在车窗边的棱子上,看着车外的风景。
进了城,又是傍晚了,我们找到的是一家人不多的麦当劳,也可能是四线城市的傍晚已经没有那么多顾客,麦当劳里很安静,播放着很轻快的歌。我们找了一个最外围的位置,和街道只隔了一道玻璃墙。我吃不出各种快餐的区别,就全都交给她点,当看到她还在算怎么点最实惠还能吃到各种想吃的东西时,我笑着告诉她这顿是我请客,想怎么吃都可以,但她还是精心的算了钱。
吃掉了汉堡和炸鸡,她点的套餐剩下一份大薯,小食盘放在桌子中间对彼此来说都有点远,她忽然起身,做到了我旁边的位置,从面对面变成了肩并肩,我不由的往里坐了坐给她让出些地方,但她却再次靠了过来,看到我的拘束,她拿起一根薯条送到了我面前笑道:“不是都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了吗,怎么还这么见外?”
被她这么说,我又感到有些面红耳赤了,她真的太喜欢调戏我了,我叼住她递过来的薯条,也没有否定她的问题,而是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她被我的举动又一次搞得愣住了,似乎也有些脸红,但也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在迟疑了迟疑之后靠在了我的肩头,随后又像是要找回场子一般嘲笑道:“搞得这么亲密,小心你刚刚还暴露在外面的小心脏跳的爆炸哦。”
她说的也对,我的心现在的确正在怦怦直跳,我笑笑,也没有反驳,因为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都有上升的趋势了:“你知道它们在为你跳就好了。”
听我这么说,她红了脸,这次离得这么近,她连回避她的害羞的地方都没有,忽然抽出了我手中她的手,我以为是让她不舒服了,但她却转而挽住了我的手臂,我听到她小声的说道:“花言巧语……”
“为什么要选一家麦当劳呢?”我侧过脸问她。
“你听过一首歌吗,叫McDonald Romance,麦当劳的浪漫,讲的是一对穷困潦倒的情侣及时钱包空空也在夜中起舞的故事。”她也拿起一根薯条叼在嘴里,开始哼那首歌的旋律,我在脑海里搜索出了那首歌,那是一首日文的慢摇,慵懒,独特,如同现在的我们一样放松。
我长出了一口气,感到了深深地放松,有句话在嘴里打了半天转,但还是小声的说了出来:“……喜欢你。”
她竖起的耳朵动了动,沉默了数秒,也小声的回应道:“我也是。”
晚安吻
我不禁想起了,在酒吧见她的第一面,那时还不像现在一样忧心忡忡的我,很明显的带有着对她的好感,可那时的她,明明有读心的能力,应该对我的心思一清二楚,但她为什么没有点破我呢,为什么直到后来才开始和我发展感情呢?也许是当初的我还不成熟?我想也是了,那时的我们如果在热恋之下就在一起了,关系和现在的一定大不相同。
我拉着她的手走在街边上,有一种超然又觉得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现在在做梦一般,我居然真的握着她的手,我们真的在用心的十指相扣,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不像热血男女刚在一起的热烈,此刻我们的心虽然怦怦直跳,但却迟迟没有开口,就像老夫老妻一般,如同茶余饭后牵着手回家一样。
“你艳福不浅嘛,身边的女孩这么多。”她忽然开口了,但也没看着我说,而是注意着街边的商铺。
“哪有。”我尴尬的笑笑,怎么刚在一起就要开始吃醋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不是还有个苏清澄在等着你回去嘛,就连这次执行个任务,都吃到了漂亮妹妹的豆腐,你喜欢她那样可爱类型的是吗?”她还是不看我,但我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她在偷乐,这又是在消遣我了。
“那好吧,你说得对,但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笑笑,知道这种情况说再多也只会掉入自证陷阱,不妨大胆的承认,看她是什么反应。
“哦,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只取我这一瓢呢?”她还是不看我。
“因为……”我想了想,只有一个答案比较合适,“因为我喜欢你啊。”
“就会说些哄小姑娘开心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很轻松一般的靠在我肩头,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走到了停车的位置,我对今晚的归宿没了主意,她却自顾自的坐进了副驾驶。我坐进了主驾,问道:“今晚……要送你回去吗?”
她把衣服裹得紧了一些,蜷缩在副驾驶里,一双发出淡淡的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夜景,漂亮极了。“都这么晚了你还要送我回去上班吗,太不心疼你的女朋友了吧。”
“那我们……”我开不了口,总不能带她去开房吧。
她侧过脸看着我,许久之后浅浅的笑了:“带我回你的站点吧,我就在那将就一晚好了。”我思索了一阵,好像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发动了车,向站点的方向驶去。
打开房间的门,我回到了许久没有回来的房间,还是不大的空间,双人床,苏清澄搬走之后那里就一直空着,现在倒是好,又有一个女孩要和我睡在一个房间了。藜麦走进房间,鼻子嗅了嗅,似乎不出所料一般轻轻地笑了一声:“有不属于你的味道呢,是女孩子身上的味道,让我猜猜……是苏清澄。”
我苦笑,她说的一点没错,没想到在苏清澄搬走了这么久之后,她的味道还是能被藜麦闻道,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打开衣柜,帮她把床铺好,但即使就这样她也不忘对我的调侃:“你对所有女生都这样吗?”
已经不早了,但她执意要洗个澡再休息,我的伤经过这几个小时已经肉眼不可见了,也可以沾水,为了防止她洗澡太费时间,我先去简单冲了个澡,随后就自己躺在床上看手机,在大部分情况下,我还是愿意看看手机和电视的,有别人在身边我一个人潜入意识的海洋上网不仅有点不尊重人家,还容易把人家吓着。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藜麦从浴室中走了出来,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披在肩膀上,很蓬松,穿着浴袍赤着脚,她就算是素颜也很好看,有一种活泼大方的气质在脸上,没有给人一丝的羞怯感。看到我在注视她,她索性坐在了我的床边,扭过身子侧脸笑着对我说:“要一起睡吗?”
我红了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好,我们毕竟刚刚确认了关系,这么快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却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话:“哈哈,没什么,我很累,你也是,我们今晚就分开睡吧。”这么说着,她起身,直直的向我走来,随后在我的诧异之中,她弯下腰,凑近了我的脸,我们的视线反复地碰撞又转移,在对方的脸上反复地移动着,最终,她忽然凑了上来合上了眼睛,我们的嘴唇就这么触碰在了一起,在极度惊讶中,我也合上了眼睛,感受对方的鼻息划过脸的感觉。
不知多久之后,她稍稍移开了一些,目光仍然在我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笑笑退开:“你啊,伸什么舌头啊。”
“我我我没有。”我急忙否定,但看到她的笑意,我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
她似乎很满意的坐在了苏清澄睡过的床上,侧过脸看着我说:“这就是苏清澄每天晚上的视角吗,真不错,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的腹肌。”
她的这些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解释说:“那会我都是穿衣睡得……”
“哦哦哦……”她根本没想要答案,只是背过身脱掉睡衣,我则很识趣的把脸扭到一边去了。“在偷看吗?”她又笑着问道,我以苦笑作为了答案。
穿上内衣后,她钻进了被子,只漏出了脸在外面,随后好像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那么晚安,晚安吻都有了,就别想别的了。”
“晚安。”我回答道,随后在脑海中控制着房间的灯暗了下去。在无心之中,我又一次注意到即使她睡着了,耳朵也还立着,或许她从来没有放下过防备,或许她就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注意到她醒过来的我也坐了起来,我可以随便让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睡多久都是自己决定的,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用带着的眉笔和粉简单的画了一个淡妆,等待着我洗漱穿衣。我是要先去见宁见欢汇报任务完成情况的,即使他早就知道,也有口头告知的义务,同时,我也需要和他商量帮我植入黑客软件的事。我原以为藜麦不会想着要跟着去,她应该不想见宁见欢,但她却执意要来。
敲开宁见欢办公室的门,藜麦竟然拉着我的手不松开,似乎要执意展示给宁见欢看。看着这架势,宁见欢似乎短暂的惊讶了一下,但很快笑着说:“还说不是你的小女朋友,这才多长时间没见,直接拉着手领回来见我了。”
被他这么调侃我有些脸红,赶紧切入主要话题:“任务我完成了,这是拷回来的改造参数,这次不仅带回来苏清澄的,还有另一个黑客人形兵器申邶沨的改造参数我也拷回来了。”说着,我把搭载着参数的硬盘递给宁见欢。
宁见欢点点头:“干得不错,辛苦了,你做了个黑客改装是吧,软件是不是还没更新,你是来找我说这个的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我点点头表示肯定。宁见欢思索了一阵,摸着下巴说到:“你去找苏清澄给你更新一下吧,她那得黑客软件都是最新的。”
我点点头,准备向他道别,但宁见欢却似乎还有话想说:“藜麦,对吗?晨钰经常提起你呢,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他就是有点害羞,人是个很好的人,可是要好好对他。”不等藜麦回话,他又接着说,“你们3号酒吧薪资怎么样啊,要不要考虑跳槽到我们这儿啊?”
没有发生的修罗场
对于宁见欢的话,藜麦只是笑笑做了很大方的回应:“他是个好男孩,我知道的。至于跳槽,有机会的话会考虑的。”听她这么说,宁见欢也笑笑,与我们道了别。
接下来我得去找苏清澄搞软件升级的事了,这再带上藜麦,可能会搞出修罗场2或者白色相簿3的场面了,我还在想着怎么和藜麦说这事,她却主动的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带我去见苏清澄。”我又忘了她的读心能力,我还想再劝她别去了,但她却盯着我的眼睛,一副不允许再反对的样子,我也只好带她去见苏清澄。、
在忐忑不安中,我敲了敲苏清澄的门,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如果真吵起来我该安慰哪一边,藜麦则一副要表明地位的样子,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誓要让苏清澄看个清楚。门开了,苏清澄出现在门后,还是一身洁白的睡衣,洁白的头发披散着,干净得很。她先是和我打了个招呼,又对我身边的藜麦轻轻地笑了:“你就是藜麦吧,欢迎欢迎。”
“你认识我?”藜麦有些吃惊地看向我,我赶忙摇头表示我可没对苏清澄都提起过她。
“认识。”苏清澄还是笑的淡淡的,“我是黑客,查得到晨钰的资料,必要的时候也能知道他看到的和听到的,甚至感受到的,请进吧。”
听她这么说,藜麦有些脸红,这样的话她和我干的事可就被苏清澄知道的清清楚楚了,而苏清澄甚至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这让藜麦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拉着我走进屋,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苏清澄则控制着各种智能家居和智械把零食和茶水端了上来,自己则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坐在一边:“晨钰你也是,应该和我提前说一声的,你看,我也没准备。”
我想开口安慰,但藜麦先一步开口了:“没事,是我们打扰了。这次来主要是想找你帮忙给他升级一下黑客的软件,之前执行任务遇到对方的黑客,差点被就被杀了,要不是我去救他,他就要暴尸荒野了。”
“是这样啊。我之前有给安装一个反制黑客黑入的程序,是没有生效吗?”苏清澄一边说着一边扫瞄着我,“的确是升级了黑客的改装套件呢,我这就给你升级。”
“生效了,但对方的黑客技术比较高超。”我安慰她道,夹在她们中间,藜麦又不乏揶揄之意,我实在是难办。
苏清澄点点头,就要拉起我的手给我传输有关黑客的软件,这一举动无疑让藜麦不适了:“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传输方法吗?”但她虽然这么说,也没有阻止苏清澄的行为,而苏清澄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不满,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最方便。”就继续对我进行软件的传输了。
就在这时,南门辉的猫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看到陌生的藜麦,倒也不觉得害怕,正如我所说和他的主人一个德行,看到美女就迈不开腿了,直直的找藜麦去了。在这样尴尬的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倒是让藜麦也放松下来,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猫身上,把它从地上抱紧怀里,双手撸着它的下巴,静静地等待着传输完毕。我虽然不喜欢这猫,此刻却打心底里感谢它帮我解围。
传输终于完成了,我得以把手抽回来,在我脑海中的界面中的确出现了数个全新的功能,义眼的扫描也有了更多的词条和破解方案,可惜我现在没时间探索这些功能,还是想想怎么从这修罗场脱身再说吧。
松开我的手,苏清澄忽然对藜麦说道:“你喜欢晨钰对吗,藜麦。”
我的天,这算是个什么问题,我的脑子里一声炸雷,搞不好要出事了,藜麦也立刻摆出了做好反击的状态:“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澄淡淡的笑了,还是如同没察觉到紧张气氛一般的放松:“是这样啊……真好啊,我很羡慕你呢。”
“羡慕什么,羡慕我和他在一起吗?”藜麦笑道,全然已经成为了获胜者。
“不是呢。”苏清澄低下了头,有些羞愧的样子,“我其实不太明白喜欢的感觉。”
“……什么意思?”藜麦很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是个AI来着,很多方面还在探索,尤其在感情方面,复杂一些的感情我真的很难理解,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你能告诉我吗?”苏清澄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愁容,这让藜麦感到惊讶和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向我,我连忙通过心里话告诉她苏清澄与我们不同,帮助她理解苏清澄AI的身份。
藜麦似乎有些理解她的意思了,但对方的真诚却让她有些支支吾吾:“喜欢就是……就是想拥有他,想让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想让他只对我一个人好……”
“是这样啊。”她眨眨眼,“那我应该还没有体验过呢。”她停顿了一会,“知道你和晨钰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只要他能获得快乐,就是我所期望的,只要有人陪在他身边就好了,那个人是不是我并不重要,这样就好了。”她笑笑,“看来我这不是喜欢呢。”
“也不是……吧,喜欢也分很多种类,你这种也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是一种无私的喜欢吧。”藜麦也放下了戒备,她也开始意识到对方的纯洁。
“是这样吗?”苏清澄微微歪了歪头。
“是这样。你一定也会领悟什么是喜欢的,到时候不需要别人告诉你什么是喜欢,你会自己意识到的。”藜麦回答。
“这样啊,可是我这样的人,大概是不能自由地喜欢别人的。”苏清澄又一次淡淡的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掺杂着一丝遗憾。
之后我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大抵都是最近发生的事,而藜麦再也没有宣誓主权的意思,她明白了苏清澄是怎样的一个人,意识到了她并不是威胁的来源,自己也完全没必要在她身上存在戒备。离开的路上,藜麦似乎有些沮丧的说道:“我根本读不了她的心,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是一个AI吗?”
“更有可能是她表里如一吧。”我回答,的确,她就是这样的单纯的人,让人仇恨不起来。
“你做了什么,能让她这么无私的喜欢你?”藜麦疑惑地看着我,“救命之恩吗?”
“算是吧,她只要进行思考就会损耗她的寿命,而我在资助她进行清理和升级,也就是帮她续命。”我回答道。
“无偿吗?因为什么?同情吗?”藜麦刚说完就轻轻地笑了,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你才是你,你才是李晨钰。”
我所担心的修罗场根本没有发生,这一切以其中一方的完全无私和另一方的理解做了结尾。我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是帮凶
藜麦也许真是为了那场没有发生的修罗场来的,但苏清澄的坦诚却让她有些扫兴。从苏清澄那出来,我又带她转了转站点的其他地方,但她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连之前对我的亲近都有些衰退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我和她没确定关系的样子。我不明白她怎么会失落成这个样子,但也不好开口去问和安慰,只好陪着她瞎转悠,忽然我想起了之前她救我的事,于是侧脸问她道:“你那会为什么会想到来救我,明明我没有任何通讯的信号,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好像忽然从失神中回过神一般眨了眨眼,沉默了一阵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应该去找你……”
“这样吗?”这是个几乎无效的答案,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讲,也许也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多说,我随即换了一个话题:“接下来想去哪?”我目前手头都没有任务,多陪陪她也好。
“送我回去吧。”藜麦的注意力似乎还是不在我这儿,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有些吃惊她竟然会希望我送她回去,一时间也沉默了,她察觉到了这一点,侧过脸笑道:“还想多和我在一块啊,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24小时黏在一起啊,我的老板也等着我回去上班呢,我不回去工作的话,难道你养我啊?”
“我……我养你啊?”我支支吾吾的挤出这一句话。
“等你换个更大的房子容得下我们两个再说吧,傻瓜。”她哈哈的笑了起来,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我想说只要我想就能换个更大的,但觉得如果这样说就像个小孩一般,执意要留住她,未免太不成熟了,于是也不再多说,和她向车库走去。
往3号酒馆的路上,她靠在副驾驶摇下的玻璃旁,点了一支烟,又把另一只塞到了我嘴里帮我点上,自顾自地望着路边的风景。我很难不去瞟她,这个样子的她我很难不多看两眼,她很快也察觉到了,问我道:“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女孩子抽烟啊?”
“你能读我的心,知道我没这么想过。”我也摇下了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给的烟,她抽的女士细烟只有一股淡淡的玫瑰的味道,我将这种气味存在了我的脑海,这也将是她给我留下的气味影响之一。“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啊?为什么?”我问道。
“没有吧。”她侧脸看看我,又收回了视线,“我平常不是这样吗?”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的态度转变太过迅速,好像昨天见到的她是另一个人一样,我的困惑很快也被她读到了:“怎么,不想让姐姐走啊?”
“也没有吧。”我笑笑,“我只是有点困惑。”
“别想的太多,我就是有点累了,你就当我是一下子真情流露的太多,有些透支了。”她吐出一口烟,回答了我的困惑。
车停在了3号酒馆前,我下车把她送到酒馆门口,忽然看到酒馆的透明落地窗里,那些兽耳娘服务员好像是早早得到了消息一般趴在窗口看着我们,一个个好像磕到了什么CP一般的表情,要不是搁着这个窗户,我肯定已经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讨论了。藜麦回过头,看我皱着眉头困惑的样子笑出来声:“你是真没谈过恋爱啊,我没事,别多想啦。”说着,她忽然走到了我面前抱住了我,在我的肩头小声地说道:“谢谢你。”
我也抱住了她,但却被她的话搞得更加困惑了:“谢什么?”
没等我再追问,藜麦已经松开了我,挥挥手向我道别,走进了3号酒馆,她的那些同事立刻涌了上去,不用说,又是在问些关于我和她的八卦。我看着她慢慢走进去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才转身回到了车上,道别太匆匆,也忘了问她接下来是等我联系她还是怎样。
车的副驾上,我注意到了她抽的那种吸烟被落在了座位上,里面还有半包没有抽完,我给她的发了一条讯息提及此事,她却回复说送我了。我把她那包烟揣进兜里,看来和她分别的这段时间要靠这包烟想起她的味道了。
一条讯息接近了我的通讯,又是宁见欢指派的外勤任务,我又得离开站点帮他跑腿了。我叹了口气,在几个月前,这甚至还是我分内的事,现在接到任务我却有一种疲于应付的感觉。我可能真是被惯坏了,开始对这种应该执行1的任务都感到疲惫了。先回站点来吧。他在讯息中这样说。
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我本还有点因藜麦的冷漠态度而沮丧的心情,但当我抬起头去看办公室里的人时,震惊立刻取代了我所有的沮丧。宁见欢面前坐着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我,但我从他的背影和发色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秦亘?”我忍不住的脱口而出。
看到我进来,宁见欢向我摆了摆手,但没有看口,似乎有意的等待着我和秦亘对话的开始。听到我叫他的名字,那人转过头来,果然没错,那张脸上标志性的口器和纯机械的眼珠,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他的义眼收缩又舒张了数次,最后缓缓地开口了:“你……认识我?”
我脑子里嗡了一声,果然他被清除了记忆。我曾经在脑海中构思过无数次可能会发生的,与失去记忆的他们再次相遇的场景,但此时此刻就发生在我面前时,我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宁见欢笑笑,招呼我坐到旁边来。我抑制不住地单手扶额,脚步沉重地走到了秦亘旁边的座位坐下,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他在对七号站点征伐战中,被那个纯人形兵器用电磁脉冲干掉时,瞬间僵住的那一刻的画面,我现在着实没法去看他,只好把脸扭到了一边。
“这是你的前辈,李晨钰,接下来由他带着你执行任务。”宁见欢对秦亘说道,“他会认识你是因为他看过你的档案,关于你们彼此的信息我这就发给你们。”果然,我收到了关于秦亘的档案,他的过去仍然是0,只不过在那次接近报废的重创之后,他在被治疗的同时获得了一定的升级,现在他的大脑也可以联网了,一些基础的战斗义体也列装了,在战斗特长方面,他的电磁脉冲似乎得到了升级,从近距离的攻击演变成了更灵活的攻击方式,具体情况可能还得在实战中看看了。在他的档案下方,有宁见欢发给我的讯息:他的确被清除了记忆,而且还增加了一条自动检测的条款,如果你或者其他人诱导了他产生了叛逃的想法,这道程序就会自动启动,再对他进行一次记忆的清除,不想让他再一次忘掉一切?那就好好引导他不要往那方面想吧。
我读完了讯息,愤怒地看向宁见欢,果然看到他正笑着看着我,这张笑脸果然我不管看多少次都想把它撕碎,但秦亘的话却把我拉回了现实:“李晨钰士官,秦亘向你报道。”我转过头,看到他已经起身向我伸出了手,我也急忙起身同他握手。
记忆的清除会影响人的性格,至少会让一个之前是近乎绝望的人变成一个愿意开口说话的人,关于他的过去的印象和眼前这个人的面孔杂糅在一起,我控制不住地皱眉咬牙,这太残忍了,这等于让他之前的人生等同于了无尽的混沌,但面对秦亘,我不好发作,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之后就请多多指教吧。”
宁见欢看出了我似乎有话要说,对秦亘说道:“你的住宿安排已经发到你的讯息里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后有任务安排,我会让人通知你,留心一下讯息就好。”秦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怒火,秦亘的过去,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去寻找就又一次丢失了记忆,这样的死循环要重复多少遍,他的生命到底有没有价值,是不是永远都要为了完成宁见欢下达的任务而活着?而我却什么都没法对他说,我是个明知真相却不告知的人,简直就是宁见欢的帮凶。我用超级听觉等待着秦亘彻底走出人形兵器的极限听力范围,而宁见欢也在此时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而我已经不愿意再听他废话了,暴起似的扑了上去,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解释与叮嘱
我们之间隔着办公桌,被我这么一拎,他猝不及防,都被拽的上了桌。宁见欢的眼神中闪过了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又回到了平常一般的镇静,面对暴怒的我,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我最恨他这样好像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感觉大骂道:“你他妈的欺人太甚,把一个失了忆的秦亘送到我面前,还要我引导他给你们当狗,你真当我是你使唤来使唤去的棋子吗?”
宁见欢的表情淡淡的,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没有笑意的平静的脸,好像在他面前的我就是一棵无害的植物:“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告诉你应该尽可能怎么做,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觉醒自我意识,我也只能让他再一次失忆。”
“你也知道这一点?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他将永远陷入这个死循环,活在彻底的浑浑噩噩之中!”我一把把他拎了起来,从桌上拽了下来,又猛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靠在了墙上。
“残忍?如果我很残忍就不会再把他修好升级,送到你面前。”宁见欢也不恼火,缓缓地直起了身子,“你知不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把这些有前科的人形兵器重新启用,就不说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中的表现,秦亘本身就是敌对组织针对你们做出来的,是我建议把他留下来的。”
“留下来当你的狗?你还不如让他去死!”我已经恼火的接近歇斯底里,而他却依旧镇定,这让我更加不爽了。
“这叫什么话?我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权力,就像你一样,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他还在效忠我就不会怎么样,被清除记忆是他自己选的。”宁见欢耸耸肩,完全不认同我说的。
“我去你妈的,”我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真的起了杀心,“他们的过去何其的悲惨,哪怕死之后还要被你们无休止的折磨,这也叫再活一次的权力?”
宁见欢用双手扒着我的手,但他的力气太小了,和我这个人形兵器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踮起了脚让自己得以呼吸的上来,但还是平静的回答道:“折磨?你的生活很糟糕吗?南门辉的呢?我甚至允许你们自由的出行,他甚至买的起车,秦亘被编到我手底下之后,我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自由,甚至引导他学习,而我对你们开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忠诚,这算哪种折磨?”
“江林他们呢?他们不是一直被当做工具滥用吗?他们的自由在哪里?”我不想再听他的歪理了,但我又开始思考退路,如果真把他掐死了这该如何收场。
“你说得对。”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都被他搞得愣了一下,“他们的遭遇的确很可怜,但他们一直都是另一个人形兵器的负责人在管理,我同样不认同他们的强硬路线,他们视人形兵器为工具的管理方式我也看不惯,而他们也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我被他说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像他还是和我一伙的:“可是对江林他们的镇压,还是你主导的,你又谈什么对他们遭遇的同情。”
“你知不知道,在七号站点发生叛乱的时候,上层对我下达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抹杀叛逃者,也就是说他们本身是该死的。是我把这一切压了下来,把事故的责任引到了那些已死的,这些人形兵器的管理者身上。因为如果查出来是人形兵器犯案,不仅是他们,你们我都保不下来,我已经在尽可能的保护你们了。我也开出了条件,只要江林他们停止叛逃再次效忠,我完全能对他们既往不咎,给他们像给你们一样多的自由和权力,是他们拒绝了,我不得已才对他们进行了镇压,我甚至都没要他们的命。”宁见欢的语气中隐隐透着诉苦,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听他这么说。
“他们怎么样了?你既然没杀他们,那我怎么到现在也没遇到他们?”我追问道。
“有些在被研究,有些在升级……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法告诉你,但你放心,他们并没有怎么样,在七号站点征伐战结束后,所有的人形兵器事务都被委任到了我身上,我会善待他们,事实也证明只有我这样的优待路线才能管理好你们。”
“优待?你谈什么优待?”关于江林他们的事竟然被他完全防了出去,但我随即又想到了关于我身边的事,“难道你觉得对我们几个你就是优待了吗?你还想着要把苏清澄淘汰掉,就只是因为造一个新的比帮她维护升级更省钱?”
“我告诉你的是事实。”宁见欢冷笑了一声,“人形兵器这个项目的经费高居不下,我们必须把钱花在刀刃上。关于为什么苏清澄会被生产出来,是因为上级好奇一个AI能不能接入到人形兵器的项目上去,最终也的确得到了肯定的结果,这就够了,对于上面来说,苏清澄已经完成了她的验证性使命。但由于技术的瓶颈,她不得不不断地进行升级维护,这样的花瓶根本没法投入到实战中随队出行,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把AI留在主机里,何必找一个人的身体。上面反复的催促我报废掉她,随着技术进步做一个更好的她完全实现得了,是我把事情压了下来,允许她继续活下去接受升级,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事实,那就是她早就该被淘汰了。”
听到这,我已经无话可说,头脑也清醒了大半,只好把手松开放他下来。宁见欢正了正衣冠,继续说道:“我放任你们随意的调查自己的过去,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自由的行动,允许你们购置自己的资产,这还不是优待吗?你是不是忘了,南门辉到现在还躺在实验室里,如果我没有全力医治他帮他吊着这口气,他早就死了,救他的投入也远超过当初制造他的投入了。”尽管他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冷静,只是自顾自的走回了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从桌上拿起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又把烟盒和火机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不要求你们能感激,只要你们还在我这边,我可以继续这样无条件的支持你们。”
我接过烟和火给自己点上,也坐了下来,一时陷入了思考。很显然,他说的是对的,他的确采用了尽可能温和的方式对待我们,甚至说有恩于我们。江林当初选择拒绝,大抵是因为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优待,而是彻底的自由,这是宁见欢给不了的,所以他们才选择飞蛾扑火一般的殉道。
“当初镇压江林他们的时候,我派了一台纯机械的人形兵器去,你当时也在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宁见欢停顿了一会,用心的吸着那支烟,“很高效,强大,对吧。它爆发出的战斗力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形兵器能比的上的,但我还是要用你们,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这个计划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落在怎样用前沿科技改造,甚至是进化人类上,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必须存在的原因。而你也看到了,只要我想,完全可以用更强大的手段进行镇压,在战后甚至有些激进派主张把连同你的所有人形兵器一同报废掉,而我没这么做,你们的使命还没有结束。”他靠在椅背上,对我的问题对答如流,仿佛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当面对质的一天。
我吸完了那支烟,起身就要离开,但他又一次叫住了我:“引导秦亘,带他开启新的人生,尽可能别让他查自己的过去,如果一定要查,那也可以,但要尽可能避免让他产生叛逃的行为,不然你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而他又继续说:“藜麦能读心,对吧。三号酒馆是一个信息很少的组织,只知道是一个偏向中立的贩卖情报和酒吧营生为主的组织,她为什么会帮你,为什么接近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就没出现过某些态度的忽然转变吗?你必须得留心。”我抬起头看向宁见欢,他也吸完了烟,正十指交叉托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他说的这些已经不是命令,甚至像是叮嘱了,这让我感到了一丝奇怪,但他的话的确在理,我已经对他讨厌不起来了,只是道了别,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难以抑制
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是一种受害者对加害者产生了别样的情愫的症状,我一直以为宁见欢给我的感觉就有点类似这样的症状,但在当面对质之后,我的所有的进攻和质疑却都被他游刃有余的防了出去。我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羞愧的感觉,在之后的日子都不太想去见他,觉得在那样和他当面对峙之后的见面还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秦亘在被清理了记忆之后变得开朗了一些,倒不是说他已经脱离了之前的沉闷,但再一次遗忘掉自己的过去让他不至于每天都挂着一副厌世的面孔。这一次的记忆清除删掉了他在敌对组织服役的记忆,让他从心里觉得和我是同一批被混沌分裂者生产并投入使用感到人形兵器,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总算能还算积极的接触新鲜事物,拥抱正常人的生活了。见到他我同样感到羞愧和难为情,总觉得自己有事瞒着他,下意识的想从他身边躲开。但看着他也开始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又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在抑制了内疚之后,我也在主动引导他。
最近的日子很平静,宁见欢派过来的任务都是非常简单的,简单到就是从一个办公区取一份文件送到另一个办公区。不过,虽然是简单的任务,他也只是让我顺手去办,没有重复派发或是繁琐的意思。除了每周的例行体检和义体适应检测,我的日子非常的清闲。我都能带着秦亘去城里转悠来打发时间了,就是他的面部特征有点明显,没法带他去吃一些好吃的,就算要吃东西,我也只能定包间并叮嘱服务员不要随便进来。有那么一两次他的脸都暴露在了普通人面前,但那些人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很快恢复了自然,人会很自然的把一些难以想象的事尽可能合理的解释,他们也会把他的脸用一些=诸如口罩装饰之类的合理解释来敷衍过去。
苏清澄呢,之前都没有什么时间带她去看看外面,现在有了空,她也能不断地更新迭代,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好好的带她转了些她想去的地方。这么一想下来,我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幼师,带着这些小朋友好好的体验生活。我后来也介绍他们见了面,私下里把秦亘记忆被清除的事和苏清澄解释清楚,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也许记忆清除的事她也有参与。在面对新的秦亘时她没有什么过多的惊讶,也似乎并不像我一样感到内疚,也许对于单纯的她来说,执行宁见欢的任务是非常正常且合理的,我也从来没有感到过她对宁见欢的不满,宁见欢给她的感觉更多是正面的,甚至是有恩的。在确定新生的秦亘和她能好好相处且有自理的能力后,我开始让他们结伴出行,我也能从此处抽身,多管管自己的事。
自上次和藜麦分开以后,我和她又约了数次见面,她的工作似乎很忙,白天得在酒馆里打扫卫生,天黑以后又得营业,和我出行都是在请假之后才能和我独处一段时间。出行的项目也就是一起吃个饭,靠在我身上聊聊天,没有更多亲密的进展。她似乎在主动控制着我们的距离,让我没有想越过那条界的欲望。再加上她工作之后的疲惫,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少找她几次,让她能好好休息。
在又一次简单的文件传递任务之后,我需要传递的对象是一个年轻标志的女性,我原本想放下文件就走,但她却主动把我拉住,执意要和我多聊两句。我原以为是关于我人形兵器身份的八卦,但她在意的点却不是这个。
“你觉得宁博士怎么样?”她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啥?”我被问了个懵。
“就是问你他在你心里怎么样嘛。”
“…还不错?”我很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房间。
“告诉你个冷知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能公款制作一大批的女性人形兵器任他差遣,任何用途都可以,但他没有。”她竖着一根指头向我比划着。
“嗯……”我对此并不怀疑。
“我们都猜……他是个无性恋4!”
“……”
类似的流言我还听了许多,大抵都是关于他的神秘传闻,看来他给他的同事们留下的印象同样神秘莫测。我忽然想到,如果我需要知道一个人的情报,最直接的方法是找三号酒馆这个情报组织了解,而我恰好有个在三号酒馆的女朋友,我也想再了解一些关于江林他们的情报,我决定动身去一趟。
既然是要去了解情报,那么我就和普通的顾客一样,我没有提前告诉藜麦我的到来,而是在天黑之后独身前往了三号酒馆,以顾客的身份走了进去。
我刚走进门,就有服务生注意到了我,数个兽耳娘开始盯着我看,我也不在乎她们的目光,独身走到了吧台,点了一杯度数最低的酒。这里的酒保也都是具有兽耳兽尾特征的男性亚人,接待我的这一位一边调酒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我,我知道他在注视我,索性也抬起头盯着他,他把调好的酒倒进酒杯推到了我的面前:“这样的低度酒在这里很少有人点。”
“我的确不喜欢高度的,或者说我不太会喝酒。”我接过那杯酒,也没有想开始喝的意思。
“也好。一定要适应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是很痛苦的。是找藜麦小姐吗,她现在正在工作。”酒保双臂撑在吧台上,我们以一种他高我低的姿态对视着。
“不是为了找她,是为了打听一些人的事。”看来我和她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哦……”酒保沉默了一阵,“那你也等等她结束工作吧,她是专门负责对接你的人,你也算是她的客户,我们无权和你透露什么情报。”他笑笑,“如果要喝酒,我还能帮帮你。”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作罢,守着自己的酒,点了一根她留给我的烟。这烟没有牌子,味道有些玫瑰的味道,细细的,我实在抽不出什么名堂,但酒保认出了那支烟:“藜麦的,是吗?”我愣了愣,点了点头。酒保继续说:“这烟是酒馆自己做的,员工们可以自己挑烟的味道,这玫瑰的味道,一闻就知是藜麦的。”
我眨了眨眼,三号酒馆真的是我所知道的异常组织中最有个性的,作为一个半公开的,以酒馆生意和异常情报兼具的组织,它对于酒馆的员工似乎有独特的管理方式。
酒喝了大半,酒保也去接待其他客人了,我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起身准备活动活动。沿着酒馆最边上的一排没有门的独立包间走,我扫视着包间里的顾客。他们中的很多看起来都是普通人,在他们眼里这里最多就是个兽耳娘风格的酒吧而已。在路过第五个包间里,我停住了脚步。
在包间里顾客的怀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心跳似乎慢了半拍。藜麦几乎也在同时注意到了我,脸上的陪笑在骤然间变冷,转而是一丝慌乱和惊讶。我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有一些无奈和惊讶,我从始至终都知道她是酒吧的服务生,在这种场合工作的女孩,不可能不陪酒,但在我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出现了毛毛的感觉。我知道她正在读我的心,于是安慰的笑笑,想安抚一下她的不安。
喜欢你,所以无所谓
我收回视线,转身准备走开,但我刚回过身藜麦就追了上来,她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转过头,看到了慌乱的她。她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眼神乱飘也不敢看我。但打心底里我没有对她有任何不满的感觉,除了一些失落无奈,我真的没有生她的气。我笑笑:“你能读我的心,就一定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这样的读心读到的我的想法,比我向你解释我真的不在意强得多,别担心。”
听我这样说,她的目光总算不再躲闪了,但眼神中仍然带着不安,想从我的脸上读出更多的想法。我苦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摇摇头示意她放宽心。她也抬起手贴在我的手上,有用忧虑的目光看了我一整,转身反回了包间。
我一个人回到了吧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的那杯清酒,我的舌头根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苦,渐渐的蔓延到了整个舌头,这种苦涩感让我实在想吐,我干呕了几下,依靠在了吧台上。经常有人问我说,觉得自己更像人还是机器,就这点看来我果然还是像人的方面多一点,明明早就心知肚明一个在酒吧工作的女孩不可能和这些无关,但在亲眼看到后,我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毛了。
我感到控制不住的疲倦,又把酒保叫来随意点了一杯酒。酒保读出了我抑制不住的受挫感,调了一杯透着淡淡蓝色的酒,度数不高,像饮料一样,我把它一饮而尽,示意他再倒一杯。酒保停下了手里的活,仔细的审视着我,大抵已经猜到了我苦闷的源头,又调了一杯递给我:“你得慢点喝,我给你调的酒虽然喝着没什么感觉,比较好入口,但还是有度数的。”
我不回话,接过那杯酒又一次一饮而尽。我现在只想缓解我舌头上的苦涩,其他的事我并不想考虑。在喝到第七杯的时候,酒保拒绝给我调制下一杯了:“已经过量了。”他直接收走了我的杯子。
我感到一股被质疑的怒火涌上心头,抑制不住地皱起眉头盯着他,但他根本不往我这看,我只好记住了他的胸牌:M。想着等之后投诉他之类的幼稚的报复方式。
我喝的太快了,直到现在停下来,酒精才开始在肚子里发酵起来。我能把之前遭遇的致幻气体一股脑的排除体外,却对这种进入血液的酒精毫无办法。强烈的反胃感让我不得已的起身,但我眼中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我不得不关掉一些眼部的义体,防止义体误判我的行动而自行启动。我走的歪歪斜斜,不得不扶着墙摸索着找到厕所,一把推开门,扒着马桶狂吐不止。
我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几乎都是酒和水,最后把胃酸都翻了上来。也不知道吐了多久,我总算把喝进去的都吐了出来,我抬起手去摸索能擦擦脸上的眼泪和污秽的纸,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但一包纸却忽然递到了我的手里。我抓了一把把脸上的东西抹去,再回头,却看到了藜麦就站在我的身边,纸正是她递过来的。我又把脸随意的擦了擦,扔进了马桶里,摁下了冲水按钮看着这些污秽排走,随后才起身面对她。
没有争吵,没有辩解,她挽着我的手臂,引我向外面走去。我经过了这么一吐,酒已经醒了大半,但听觉还是朦朦胧胧的,她好像和什么人交代了自己的去向,我也只是跟着她走到外面,坐进了我的车的副驾里,她则上了主驾,发动了车离开三号酒馆。
我依靠在副驾的车门上,她则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让晚风能吹进来我能好受一些。我问她:“我们去哪?”
“送你回去。”藜麦回答,又单手扒开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水递给我说道:“解酒的。”我接了过来,但已经不想再喝任何东西了,只是揣在了怀里。车开进了站点,她对来我所在的站点的路已经驾轻就熟,车停稳了又扶着我回到我的房间。
这是第二次带她来这里了,在上次她走后,我把房间系统的收拾了一边,重新规划了布局,虽然宁见欢曾和我提起过说要给我换房间,但我还是个比较恋旧的人,与其搬家我更愿意收拾收拾老屋子。现在我的房间总算不像病房,而像个正儿八经的住处了。我打开灯,已经没那么头疼了,想着给她倒点喝的,但她不允许这样的我再干活,只是要我坐在沙发上,她则是去泡了查,把我沾满了酒气的外套放进洗衣机里,又动手打开了房间里的智能家居打扫。我看着她忙前忙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启对话,只好守着面前这杯茶,等待着她回到我面前。
对话的开始,是两支燃起的香烟,藜麦看向一边问道:“又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而且为什么要说又?”我考在沙发上,看着升腾起的烟。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在酒吧工作的女孩。”她说道,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是坦白的口吻,她现在更可能是想直接让我训斥她一番,但我打心里并没有生她的气。
“我知道,所以陪酒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没有生气。”我淡淡的说,我的心情真的很平静。
“那为什么……”她没往下说,大抵是想问我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高估了自己,即使知道这是正常的事,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了。”我苦笑,连带着笑吐出了数口烟。
“你不怪我吗?”藜麦回过头,认真的看着我。
“不怪。”我没有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脏吗?”她追问。我想的没错,实际上,她更希望我斥责她一番,她才能好受点,此刻她的那双碧眼里也噙着泪。
“那些人有碰过你吗?”我不是在问有没有字面上的碰过,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允许那些人做出出格的事。
“没有。”她摇摇头。
“这就够了。”我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她又把脸背了过去,她也许偷偷的掉了眼泪,但不想让我看到。
“因为我喜欢你,这就意味着我要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工作,而你也没做背叛或是欺骗我的事,这就意味着我不会怪你。”我吸完了烟,我知道她能读出我是认真的,说的话也是表里如一。因为听我说完这些话,她不得不背对着我擦掉淌下来的眼泪,连手里的烟都没空再去吸,烟灰积了半截也没再去弹一下。
改造后的房间没有双人床了,只有一张大床,我担心我会酒后乱性玷污了她,准备在沙发上睡一晚上,让她睡在床上,但她却执意让我睡床的这一边,她睡在那一边。看她如此坚持,我也没法再拒绝,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可以做得到一整夜一动都不动,这也是得益于我作为人形兵器的那一部分对我身体的完全控制。
在合眼之前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三点钟了,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我面朝外合上眼,困意很快上涌,剩余的酒精在发挥它们最后的能量,催促我尽快睡去。但卧榻之上,躺着我的心上人,我的意识在睡眠的边缘来回的摇摆着,直到我感到一双轻柔的手搂住了我。
我惊讶的回过身,看到了红着眼的藜麦,我们之间如此之近,而她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想说什么,但藜麦轻轻的摇摇头示意我什么都别说,只是让我躺平,枕在了我的肩头上,在我的怀里合上了眼睛。
我的心脏砰砰跳,我也感受得到她的心跳,但此刻我根本没有那些古怪的想法,我只感到一股温暖的安心感从心底涌上来,让我无比的放松。我也合上眼,将她搂在怀里沉沉的睡去。
如果有一扇门一关上就再也不会打开,如果有一张床一趟下来就再也不想离开,陪我走向这里的人,会是你吗?
做吗
在这次的睡眠中,我少有的没有彻底关闭所有的感官进入完全的睡眠,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用意识入睡,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忽略这段相拥入眠的难得经历。在经历过彼此救赎以及宽恕后的我们,终于越过了那段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的距离,在此刻交换着体温。我曾经对她持有一些怀疑的态度,认为她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但此刻的她似乎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心无芥蒂的靠在我的肩头上,我的鼻腔里尽是她发间的好闻味道,我很想留住这个瞬间,这个从怦然心动到安然入睡的瞬间,在断断续续的睡眠中,我时不时的关注着她,感受着她的鼻息。
阳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的照亮了房间,在光芒笼罩在藜麦的脸上后,她蜷缩着把脸埋向了我的怀里,似乎想逃避那束光,但不过一阵,她还是被那光照醒了。没有苏醒后的呻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她只是在我的怀里缓缓地睁开眼睛,宁静而放松,又稍稍移动了身子,从我的肩头移开,躺在了我的身边。我没有动,直直的看向正上方的天花板:“要再睡会吗,现在还算早。”现在只是上午九点。但她轻轻晃了晃头,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到了我的手,又把她纤细的手指探进了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我侧过脸,继续问道:“睡得还好吗?”
“还好。”藜麦回答,她此时的声音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是一种轻柔且慵懒的声音,这是我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的。
我的手指轻轻揉搓着她的手指,细嫩光滑,没有一点褶皱,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一个没有干过什么活受过什么苦的大小姐,但实际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我对她的印象已与之前大不相同,而吸引着我的也从第一次见面的一见钟情,变成了真正意义的受其吸引。
我抽出手,起身准备去准备一些早餐。酒醉的痛苦已经几乎消退完成了,我可以通过加快新陈代谢加快酒精的消耗。可我刚起身,就被藜麦拉住了。我回过头,看到了她正用一只胳膊撑起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臂。在她撑起的空间里,她内衣下的景色若隐若现,我红了脸,又把头扭到一边去,她开口了:“你去哪?”
“去给你做点早餐。”我回答,但她却用力的把我拉回来,不让我离开。
“我不饿,你别走。”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看着她的模样,我也打消了离开的念头,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主动去3号站点,也不和我说一声?”藜麦也坐起了身,搂着我的右臂,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甚至都没什么底气,她可能还对昨天的事感到心有余悸。
“我想去找一些情报来着,想着应该按照正常顾客的流程去找,就没和你打招呼。”我回答。
“我现在是3号站点专门用于对接你的线人,你这样横冲直撞的闯进去,是没有人会告诉你你想要的情报的。”藜麦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想知道关于谁的?”
“宁见欢。我之前对他总有偏见,但在一次当面对质以后,我之前对他的质疑被他逐个推翻了,我现在甚至失去了讨厌他的理由。所以我想多了解他的信息一点,我能查到的关于他的履历太干净了。”
“调查自己的上司啊,这样没关系吗?”藜麦停顿了一会,“宁见欢的履历很干净,这的确不寻常,毕竟在混沌分裂者工作的职员,没有几个人是完全干净的。但无论是否他在有意的粉饰自己,他呈现出来的人设是很干净的,就这点而言,我们也没有什么他的污点信息,这个既然你有需求,我们之后会想办法调查。现在,我只能和你分析分析在你知道的事情里,他可能存在的污点。”
听藜麦这么说,我只感觉自己像是个故意扒他黑料的狗仔队。不过,鉴于她的读心能力,我不需要转述,只需要想想那些事,她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做的事,的确都是很光明正大的,一眼看不出问题,甚至处理的很好,但是还是存在一些疑点的。比如,他在利用你的一些特点,比如你的怜悯,你的多愁善感。苏清澄的确如他所说,迟早有一天会报废掉,但他刻意把她安排着和你同居,让你逐步产生对她的感情,最后再让你逐渐发现她的特殊,产生对她的保护欲。她的特点明明可以很早就告诉你,但是宁见欢没有这么做,这就是因为在你主动去发现得出的答案会更好的诱导你产生继续供她升级的念头。”藜麦说道。
“为什么要我产生这种念头,他又不是掏不起给她升级的钱。”听藜麦这么分析,我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其中的异样。
“他和你说过,对苏清澄进行升级是多此一举的,如果能让你主动产生继续升级她的念头,一可以剩下这笔经费开支,二可以把你牢牢的留住,就像产了卵的鸽子就算打开窗户,终究也会回来一样。之前和现在,把秦亘留在你身边让你带着,也是这个道理。所以你在7号站点征伐战的时候没有动摇,没有逃走。”藜麦回答。
我陷入了思考,但藜麦继续分析着发生的事:“在七号站点征伐战里,他的操作也很精明。这也算是他的机遇,他借这个事利用江林他们除掉了在人形兵器研发领域的竞争对手,让他自己的以善待人形兵器为主的管理思想占据了主导的位置,并借此机会直接成为了整个人形兵器项目的负责人。也就是说,正是这场战争成就了他现在的位置。他和你说的,抗住了很多压力没有报废你们的确是真的,但也不用过分自怨自艾,他也在此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很多事情都是他必须的甚至分内的,不要被他PUA到。”藜麦搂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上,我也搂住她,她更像是在安慰我一样。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的确对这些事有了些新的认识,但宁见欢的所作所为仍然是合理的,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的确应该对他保持尊重。
藜麦抬起手抚摸过我的脸颊,安慰我道:“你相信命吗,一切走到今天一定有它的理由,这是在诸多因素的加持下最终导致的结果,并不是其中某一个因素就能左右的。你要学会为自己开拓,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我点点头,抬手握住她的手,她却忽然凑上前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小声的对我说:“谢谢你,接纳这样的我。”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我还没开口,她就又一次贴近了我的耳朵,用仅大于我心跳的声音问我说:“做吗?”
属于她的痕迹
我仔细的审视着面前的藜麦,她并没有在说笑,从她含情脉脉的眼神里,我读的到她的真情流露,可我的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涌起了一股类似伤感的感情。做吗?如果做的话,就意味着我将在她的身上留下永痕的烙印,在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候,她想起与性有关的事,都会想到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这样看来,我会是单纯的从她身上掠夺走了一些东西,我能这样做吗?
我们彼此凝视着彼此,我缓缓的问道:“我可以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能呢?”藜麦的眼神中也透露着一丝伤感,我们之间居然没有年轻情侣的躁动不安,似乎在接下来的一刻,我们就会相拥而泣一般。
“我是人形兵器,人的外表下是冰冷的机器,我的一生注定不会获得像人一样的自由。爱人的自由也好,被爱的自由也罢,这本都不是我该拥有的。我的上一辈子何淞,已经走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历程,也就是说,在我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早已不像你看到的一样年轻,这个灵魂,也曾经爱上过另外一个人。”我倾诉着我的忧虑,我在等待着她因为这些缺陷而改变念头。
“我问过你,觉不觉得何淞是你,你给了否定的答复。”藜麦说道,“你已经不认为他是你,我还有什么必要把他当成你呢。你爱我,这就足够了。至于你人形兵器的身份,我没什么理由不接受,我亚人的身份你也没有嫌弃啊?”
我红了脸,有些支支吾吾的说:“就喜欢你亚人的模样……”
她被我逗得笑了起来,从我身边起身,腿跨到了我的身侧,手撑在我的胸口上,俯下身子同我四目相对:“就喜欢兽耳娘啊……真叫你占到便宜了。那好吧,我也喜欢你这样的人形兵器。”
人形兵器与兽耳娘,这两个本不该并列着放在一起的两个名词,此刻居然会走到这一步,我还是有些忧虑的问道:“没关系吗?”
“怀不上的。”藜麦的脸也通红,我们的心脏怦怦直跳,以至于彼此的体温都已经升高到滚烫的地步,哪怕在上午的房间内也感觉不到冷。她说的怀不上,我不确定是她生理构造的不同导致的生殖隔离,还是由于不在危险期而不会导致怀孕,但即使她不这么说,我也可以做得到自己控制自己,避免让她怀孕。
藜麦从床头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头绳,将自己蓬松的散落下来的头发扎起,随后贴近我的身体,我们在没有拉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交换着体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用你的黑客手段阻止其他人看到和听到你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东西吗,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也不喜欢被别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藜麦说道。我知道她说的是指苏清澄之前对我的访问,她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的。我答应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理由不这么做,总被别人看到或听到我们之间的暧昧,她会产生困扰的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我开启了关于被第二人访问我的联网大脑的防护措施。
深吻热烈和持久,我搂住她的腰际,不想让她离开,而她则用双手托住了我的面庞,我们的呼吸在彼此的脸上留下温暖潮湿的感受,贴近的躯体中,澎湃的心跳透过肌肤,不再掩饰的传达给对方。许久之后,她缓缓退开一段距离,解开了她身上的,也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我们如同在伊甸园中的亚当夏娃,以完全纯净的躯体,坦诚相待般的展现在彼此的面前。
平日里外向灵动的她,早已羞红了脸,羞怯感让她控制不住的眼神乱瞟,手臂则掩掩饰饰,她漂亮的果体若隐若现。如此的光景无一不激活着我的心脏,我拉住她的手,引导着她同我交换位置,将她推倒在了身下,再开始之前,我最后一次向她确定着许可:“可以吗?”我贴近她的身体。她的脸侧向一边,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的进入她的身体,生怕伤害或是弄疼了她,但她却用手臂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让我看到或听到她的反应,我便放下了忧虑,逐渐放肆的从她的身上掠夺体温。也许是我的粗鲁还是弄疼了她,她小声的发出了呻吟,曲起了腿用脚推在了我的腰上,阻止我继续下去。我停了下来,问她是否过于激烈了,要不要我停下来,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把撑在我腰上的脚挪开了。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是下意识这么做了,进而加深加快了动作。而她害羞与矜持的防线也逐渐的瓦解和崩溃,她已无心再掩饰自己的羞怯,手摸索着去抓我的手,最后还是和我十指相扣,不由自主发出的喘息也逐渐变大,在我俯下身子后,她紧紧的抱住了我,好像怕我就此离开一般。
人的性时间平均值在2-6分钟左右,但藜麦有一定的狼的特征,而狼的性时间最长可以到36分钟左右,这意味着理论上我是根本无法满足她的需求的,但得益于我人形兵器的身份,我可以自己控制住自己对于节奏的把控。在一个姿势感到疲惫和乏味后,我们就更换下一个体位,在长达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几乎体验了所有可能的姿势,最终在后入的体位下,我们结束了这场长期的战斗。
她已经几乎虚脱了,只是把头埋进枕头里,侧着脸控制不住的喘气,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脖颈上的筋都撑了起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没有完全压在她的身上,以我的体重,如果完全压上去她是绝对受不了的,但我迎合了她的身体线条,双臂撑在她的两侧,使得我们的距离做到了能做到的最负距离。在她身体的最深处,留下了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我虽然也感到了疲惫,但得益于人形兵器的体质,还不至于完全脱力,而藜麦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已经是用脚把腿都撑了起来,浑身的筋撑起皮肤都出现了凹陷。
我缓缓的离开她的身体,拥她入怀,直到她慢慢的放松下来,呼吸也均匀了下来。猫一类的生物,在性之后会因疼痛而出现翻滚扭动的情况。此刻的藜麦也像一只猫一般,扭动着她的腰,在我的怀里,从性的后效中渐渐脱身。我搂着她,对她的爱意并没有因为性的结束而衰退,反而更加的浓郁了。她眯着眼睛,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反复的嗅着,吻着,最后蜷缩在我的怀里,合上眼睛。
在性的过程中,她忽然在我的脖颈上咬了下去,但我没阻止,我不相信她会伤害我,而结果也和我想的一样,在留下一排齿印后,我问她这是为什么。她告诉我,在她的族群里,他们会给自己的伴侣留下这样的痕迹,宣告自己对祂的占有。这也意味着,我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再对我如何如何。
我看着这个让我的喜欢溢于言表的人,心中不免得泛起一丝愧疚的感觉,我的身份可能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我对她的了解也还只是浮于表面。但我们还是做了,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交换了体温,未来我们会怎么样,想必她也没有答案,但此刻的我,只想在她身边,看着她在我怀里入睡,同我爱的人一起,合上眼睛。
陷阱
我喜欢看你在夜里起身,喜欢你听你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喜欢在睁开眼之前等你吻我的脸;喜欢嗅你头发的味道,喜欢摸索着找你的手,喜欢紧紧地把你搂在怀里,不放你离开;我喜欢你向我展示的一切,我几乎贪婪的接受着你提供的一切,恨不得从你的身上掠夺走一切。这样的感觉,或多或少的通过我的肢体动作和言语传达给了藜麦,而她则接受着,给予着,愿意陪我度过这段时光。
缠绵之后的我们,还是得回到现实生活中去。而每一次的分别,我们都会依依不舍的告别,哪怕把她送到3号酒馆的门口,我们也在车里手牵着手,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不想放任彼此离开。她开始搬进来住,为了通勤方便,我把车和门的钥匙留给了她,这样,哪怕工作到再晚她也会回站点来,我们就又能相拥而眠。至于我,最近的日子过分的清闲,也不会出远门,车不留着也罢。
直到有一天,宁见欢没有给我派任务,而是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有了之前藜麦对他行为的分析,我总算能比较辩证的分析他的所作所为,见他也不会感到不堪了,可我刚见到他,他却噗嗤地笑出了声。我摸不着头脑,他则笑着问我说:“你们做了,是吧?”
我大吃一惊,我明明已经开启了反侦查反窃听的黑客手段,怎么还是被他知道了,这家伙难道还有什么能监视到我的办法?可他又继续说:“你也不用不承认,你的脖子上留下的牙印,足以告诉我一切。”我这才反应过来被藜麦种草莓的事,红着脸抬手捂住了脖子:“有什么事?”
“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给你派什么大的任务。不过这次恐怕得让你跑一趟了,你应该也不会拒绝,是要你去27号站点见一个人。”宁见欢收敛了笑容,把任务的细则发给了我。
“27号站点?见谁?”我一边查阅着任务细则,一边问他。细则很简单,除了一些规范和情报,关于我要见的人的情报,这任务细则里却完全没有描述。
“我也不知道。”宁见欢耸耸肩,这是他少有的,甚至是第一次在任务安排上出现他也不知道的情况,这让我大受震惊,“你的任务是去27号站点,见到这个人,他会告诉你怎么做。本质上,你的任务还是一次简单的取货任务,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指明了要见你,一定要你亲自去一趟见他一面才行。而且,关于他的档案,我这里也查看不了,可能是被加密过的内部人员,连我也无权查看。所以具体的情况,还得你自己面对,随机应变。当然,遇到突发情况还是优先和我通讯最好。”
“明白了。”我又看了看任务的细则,最后有些难为情的支支吾吾的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宁见欢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问题来,一时间也有点愣神。
“我现在手头没车了,去不了这么远的地方。”我没有明说理由,而宁见欢也不需要我说出理由就能猜个大概。他只是笑笑说道:“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安排车就是了。”
我点点头,看来随着他职位的变动,我们这个项目的经费开支也变得富裕了一些。
宁见欢安排给我的,是一辆大众老款桑塔纳,这是一辆比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活的还要长的车,我都得管他叫声哥。在这辆车生产的年代,安全气囊都没有普及,我一个代表最前沿科技的人形兵器坐在这辆旧世纪的产物里,有一种莫名的反差感。直到临行,我才知道宁见欢也安排了秦亘同我去,尽管我心知肚明他是想让我培养他也执行任务,但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能有一个帮手,不至于出现上次被两个敌人险些处决的风险。
有相聚就有分离,有疯狂就有冷静,我在电话里告诉了藜麦我将出外勤的事,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注意安全,早些回来。我们缠绵了太多日子了,这次分别我的心中全是不舍,但我也知道我有我的生活,她也有她的工作,为了陪着我她也已经脱离她的岗位太久了,我们都应该放过彼此。
秦亘与之前给我留下的印象大不相同了,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到曾经的忧心忡忡和愁眉不展,现在的他更放松更沉稳。这和记忆清除和我与苏清澄对她的引导都有关系,这样也不错。对于同我出去外勤,他没什么怨言,上了车后同我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摸出了一盒旧的老式随身听,带上有线耳机,自己听歌看街景了。也许在冥冥之中,他仍然保留了一些习惯,他明明可以用联网大脑听歌的,但是他没有,他仍然是喜欢复古的东西的。
27号站点是一个伪装成食品加工厂的站点,甚至说,这个站点也兼具了食品加工的业务。我们的车沿着大路就能找得到这个站点,门口甚至有和一般的园区大门也会有的保安,在看过我们的证件之后便放行了我们。我开着车驶入了地库,根据任务细则里的描述找到了供车使用的大型电梯,在对我的ID进行了比对后,电梯带着我们下行,我们就算真正意义的进入了27号站点内部了。
我们刚离开车,就有一个人迎面迎了上来,是一个穿的很精干的男性,先后握了我和秦亘的手,随后自我介绍道:“宁博士告诉了我二位的到来,我是负责接待你们的人,你们可以叫我白。”
我点点头:“白博士你好,想必你就是点名要见我的人。”
但听到这话,白博士的脸色却变了变,他先是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确定着什么,随后回答道:“我……并没有点名说要见你啊?”
我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另有其人了:“那应该是我搞错了。我们这次来是要取宁见欢需要的东西的,可能他没有和你讲清楚,似乎持有这东西的人指明了要见我,我去找他就是了。”
听我这么解释,白博士的表情更加疑惑了:“我知道宁博士是派你们来从我这儿取东西,东西也就在我这儿,可我没有要求说一定要你来见我一面啊?”
我愣了神,难道是宁见欢搞错了?这不合理,宁见欢这样的人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难道是他另有企图?专门要派我来一趟,是有别的意思?我在通讯中把这对不上号的疑点发给了宁见欢,如果真是他的安排,到这时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但我也不能干等着宁见欢回复,于是回答白博士道:“这中间可能出了什么纰漏,也不要紧,白博士,请你带我们去取货吧。”
白博士点点头,带着我们向电梯走。我思索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真是宁见欢安排的,他何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呢,这和他的一贯作风对不上。他虽然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这已经是刻意隐瞒编造情报的范畴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走到电梯门前,白博士按下了上行电梯的按钮,而我也收到了宁见欢的回话,而其中的内容也让我大吃一惊:任务情报并没有错,一定有人指定了要求你去一趟,指名道姓的要求见你,而他也声称自己就是拿着货的人。如果白博士说那个人不是他,那这之中就一定有问题。提高警惕,可能有人要与你不利。
看罢了宁见欢的讯息,我咽了咽口水,随即打开了战时才会启用的感官放大系统,启用了战斗义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必须做好防范。可我刚开启了感官放大系统,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我的身边,有第四个人的气息。
仇恨
我猛地回过头,不会错的,我身边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四个人,可我什么都没看到。在我还在焦急的环顾四周寻找可能存在的威胁的时候,上行的电梯在这时打开了门,白博士走进了电梯门,秦亘也跟了上去,我刚想开口告诉他们我的不安,电梯却在这一刻轰然的下坠,连门都没有关上。
我的面前只留下黑洞洞的电梯井,我没时间去发愣,赶忙用内部通讯去联络秦亘,确认他们的情况,可秦亘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的讯息。我现在还没法去救他们,这应该就是一次来自敌人的攻击,发起攻击者如果不出所料就是我之前感知到的第四个人。我展开了战斗义体,凝视着停车场里可能隐藏着敌人的各个位置,我不想被动的应敌,我必须把他找出来。
一整凉意从我的脖子上传来,我的接近告警忽然以最高等级向我发出警告,身体在我做出反应前向一旁闪躲,而脖子上的冰凉也转变成了温热,我连闪出几步,一把捂住了脖子,一股鲜红的血顺着手指的缝隙淌了出来。妈的,我被攻击了,这伤口是刀上,对方是奔着抹我的脖子来的,要不是自动告警和自动闪避,我可能躲不过这一击了,现在的伤口不过是未伤及动脉的伤。
刚刚那一下是从身后来的,如果是正面挥出的一刀,面前不可能完全无风,而告警的来源也作证了这一点,对方是在身后靠近我又用锐利物体抹了我的脖子。现在可以明确一点了,对方是奔着杀我来的,那我就没必要有什么怀疑,以瘫痪对方为最低目的就好。我更加仔细的搜寻着,但目之所及根本没有什么移动的物体,那人从何而来,刚刚的攻击从何而来我都毫无头绪,对着空无一人的车库,我怒道:“给我滚出来。”回答我的是彻底的寂静。
等等,悄无声息的攻击,无法捕捉到的动作,背后的偷袭,这些场景怎么会如此熟悉?我的思绪立刻回溯到了南门辉在我面前被抹脖子的那个瞬间,若羽也是在隐形的状态下。悄无声息的绕到了他的时候,用背后偷袭的方式对他造成了致命一击,而现如今的场景居然如此的相似,难道对方也是想若羽一样的人形兵器?这样想着,我切换了义眼的视角,用红外视角搜寻着车库,果然,在我面前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我怒骂道:“嘿,我他妈看到你了,我和你什么怨什么仇,为什么要对我下死手。”
那个身影听罢了我的话,缓缓从隐身状态下现身,现在我用肉眼也看得到他了。这是一个成年的男性人形兵器,中等的身材,紫色的头发,肤色惨白。眼睛很特殊,灰色的眼球中有一条竖着的血红的缝,那完全是一颗蛇眼。这么说也不恰当,他如我所料的也是人形兵器,那眼睛大抵是功能类似的仿生眼,不是彻彻底底的蛇眼。见他没有回话,我又追问道:“是你指名道姓要见我的吧,就为了杀我?”
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脸上的表情从冷漠变成了不屑,随后又一次在我面前消失了。故技重施?我立刻把视角切到了红外视角,但在这一次,红外视角下却没有了他的身影。我一怔,急忙转头去看向身边,但我还是没有找到他。躲哪去了?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我还没找到他的踪迹,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一下可把我打蒙了,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形,急忙抬起双臂摆出了格斗的架势。这家伙就在我面前,一定是这样,更多的攻击已经袭来了,我看不到他也就基本招架不住,可不管我怎么切换视角我就是看不到他的任何踪迹。这他妈怎么回事,这家伙货真价实的隐形了。等等,蛇眼,他难道把自己变成了变温动物,体温和室温一模一样,导致红外热感根本看不到他?
不管是不是我想的这样,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他。这家伙现在似乎很着迷于殴打我,甚至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了,他明明做得到用其他手段更快的伤到我,虽不至于杀死我,也比这样快的多,但他就是选择这样殴打我了,我只能保护住要害不至于被他破防,但很多防不住的伤害打在身上还是会受伤的。
在一个不留神下,我被他一拳打在了鼻子上,视野里一下子都是眼泪,随后鼻血也流了出来。我抹掉眼泪,忽然,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主意,我用手捏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向着面前的区域甩了出去。果不其然,一些血液粘在了我面前隐形的人身上,虽然不多,但通过红外的视角这些带热量的小点也足够让我找到他的位置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确保在尽可能少的攻击下一击瘫痪他呢?自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中,对江林使用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电磁脉冲之后,我第二次把手臂中的电磁脉冲装置唤了出来。之前宁见欢也曾控制着扫地机器人用EMP攻击过江林他们,其中尤其对若羽的效果最好。她这样的有隐身能力的人形兵器,都是在成为人形兵器早期就通过皮下植入获得的能力,如果EMP攻击作用到了她这样的人形兵器身上,会造成近乎全身的攻击效果。我虽然极其不想使用这种能力,但我不能给对方任何机会,这样瘫痪而不致死的攻击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等对方反应,我对着那些血点发动了电磁脉冲攻击。随着火花和血液在我面前的空间凭空的出现,我知道EMP起效果了。那人形兵器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这一次,他扶在停车场的柱子上,身上出现了许多炸开的伤口,此刻正喘息着死死地瞪着我。我不敢放下警惕,仍然用手臂指着对方,逼问道:“你到底是谁,快说,你的伤不致死,但不代表我会再对你仁慈一次。”
他仍然不回话,喘息着盯着我,甚至一度让我出现了他是不是哑巴的怀疑,但他最终还是开口了,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什么?”我问道。我没法排除可能是刚刚的EMP攻击导致他的发声装置被炸坏了的可能性,于是向他靠了过去。
他见我接近,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又咳出了两口血。我对他的EMP攻击其实低于一般的水准,但我还是低估了在他们这样的对象身上作用的强度,他可能比我想的伤的要重。我紧走两步,接近了那人,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我刚靠过去,他就猛的直起了身子,用一把锐利的东西向我刺过来。我一直有用黑客技术关注他有没有调动义体,但这把他藏在身上的刀却是个变量。所幸,我安装的黑客套件也是顶级的,我立刻黑入了他的手,那把刀便从他的手中不受控制的脱落,掉在了地上,而他也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摔倒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家伙,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杀我,我又好气又好笑,附身捡起了那把刀。这是一把极其锐利的刀,切开皮肉可谓轻而易举。我忽然又觉得这把刀眼熟,在记忆库里简单的检索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答案,当初若羽使用的也是这样的刀,这两把刀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我还在愣神,却看到他缓缓的爬了起来,已经虚弱的支撑不住身体了,却还是抓住我上衣的下沿,强撑着向我挥出一拳。那力量很微弱,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时,我总算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在他虚弱的声音里,我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还我……姐姐……”
蓝桉
姐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哪知道他姐姐是谁啊?我脑海中检索着我认识的一切女性,我并没有认识多少,按理来说很快能排除出来,但我根本找不到符合有弟弟的姐姐形象。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质问他道:“你姐姐,那是谁?你把话说清楚。”但那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除了喘气根本说不了话了,但虚弱眯起来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我真抢走了他的姐姐还是怎么的。
我知道已经拷问不出了什么,这家伙搞不好还要死我手里,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只好先把他放下,对他的身体进行了黑入,对一些严重受损的组件进行了隔断或屏蔽处理,让他能好受一些。秦亘和白博士怎么样了?我动身走到电梯井前,下面黑洞洞的,没有光。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就这样摔死了,有秦亘在,就算电梯直直的摔下去了他应该也有对策。也在此时,秦亘回了我的讯息:你那边怎么样?
我回复道:没什么大事,有个袭击者,已经被我镇压了。你们呢?秦亘回复道:还好。我没事,白博士受了点伤。你可以坐旁边的电梯下到地下五层来,我们在那里等你。我回复了好的,转身扛起奄奄一息的那个人形兵器,走进了另一个电梯,前往地下五层。
秦亘的确没受什么伤,白博士则摔断了一条腿。他们的电梯直直的摔到了最底层,这对秦亘来说没什么,他也尽可能的保护白博士免受伤害了,无奈下坠速度过快,白博士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看来袭击我的这家伙破坏了电梯的制动系统,他不只是要杀我,同样也要杀他们。我们分享了遭遇的情况,而白博士也一眼就认出了袭击我们的那个人形兵器:“是若渝。让各位看笑话了,这是我们站点的人形兵器。”
若渝?这个名字让我一瞬间联想到了若羽,在想起之前和他交战时出现的种种巧合,看来有件事要坐实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有个姐姐叫若羽吧。”听到这话,白博士似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这样,难道是他错认我为杀她姐姐的凶手吗?不,也不算错认,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之后只要是个明眼人都会把我当成干掉那些叛乱者的一份子,我早该想到才是。我的脑海里冒出另一个疑问,继续问道:“我们这次要拿的东西……?”
白博士又一次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就是生产他们这类人形兵器的具体数据。”
“你的腿不要紧吗,博士。”秦亘见他没有要去包扎的意思询问道。
“不影响。”他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壁走到了一个悬挂在墙上的红色盒子边上,那造型和消防栓类似。他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像云南白药的喷雾器,对着自己的腿上上下下喷了一边,随后又回过头笑着对我们说:“这也是一种阻断药,可以缓解疼痛和阻碍伤口恶化,你们二位恐怕用不上吧?”我点点头,我们的确有自己的办法,他使用的这东西可能是一种日常化的某种异常物品,就和在公共场合会出现的AED心脏起搏器一样。
若渝被站点的安保架走了,我问了白博士他会怎么样,白博士却说要征求我们的意见。我和秦亘面面相觑,他这样的行为理论上甚至会面临被报废的可能,而且白博士也因为他受了伤,可白博士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见我们也没有说出个结果,白博士笑着告诉我们不必太在意,先把他修好在想之后如何处理吧。
和上次取货的流程不同,这次白博士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放满纸质文件的档案室,随后对我们说:“有关于若羽的所有资料都存放在这个档案室里,得有劳二位自己去找了,我就先去处理伤口。”我们道了谢,白博士便先行离开了。
档案室里有一股纸放了很久泛黄而散发出的气味,好在具体分类还比较清楚,我和秦亘根据着各级分类的筛选,最终找到了若羽的档案。档案很薄,若羽被改造成人形兵器并没有多长时间。我拿着那份档案,脑海里涌起的全是七号站点征伐战中若羽的样子,几个画面反复在我眼前浮现,最终定格在了蓝安将若羽交给我,用几乎恳求的态度希望我能带她跳出这个圈的画面。我只感觉头痛欲裂,不愿意再多想,毫无疑问我没做到,若羽现在到底在哪我都回答不了,我本不想再想起这件事,但当她的弟弟找到我想杀了我,冲我要她的姐姐的时候,我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秦亘看到了愣神的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是忍不住的皱起眉,“想起了一些事。”
“那我们走吗?”秦亘继续观察着其他的档案,“这个站点好像还有其他人形兵器的档案被归档到这里了。”
“什么?”我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看到了另一个档案袋,那上面的名字让我的脑子嗡了一声,是蓝安。他居然和若羽是同一个站点中接受改造的,不,我也应该想到的,早在七号站点那时,我就察觉得到蓝安对若羽似乎比其他人要更熟络一些。我取下那个档案,想打开看看的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按照任务的要求,我们是不能看这些有保密性质的文件的,但我我真的很想看看里面记载的东西。
秦亘自然不认识他们,看到我反常的举动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算是认识吧,以前认识。”我喃喃道,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去开档案袋,秦亘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也没有阻止我,我们之间仍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无权越级指挥我。
果然,不管是蓝安还是若羽的档案都或多或少的提到了对方,他们在发起叛乱前就认识了,并且作为这个站点的驻站人形兵器共事了很长时间。有很多他们参与过的行动中,都有他们彼此的名字。我迅速浏览着蓝安的档案,想从中找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但他们似乎都隐藏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有叛逃的迹象或动机。难道是我找错了方向?我更加细致的以倒叙的方式浏览蓝安的档案,果然有了新的发现。
蓝安的改造是早于若羽的,大概早了三个月左右,在若羽被改造之后编入了蓝安的队伍,也就是说在那时实际上蓝安是若羽的上司。而自那时起,蓝安似乎就已经知道了若羽不堪的身世。这不难想象,他们改造的时间差导致了蓝安以人形兵器的状态度过了若羽被上司凌辱和杀死的那段时间,如果蓝安有听说或刻意调查过这件事,他可能从那时就萌生了叛逃的心思。在之后的蛛丝马迹里,我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的引导和保护着若羽,这一点简直和现在我对秦亘的感觉一模一样,我不得不猜测蓝安很早就知道了若羽的过去。
但有一个疑点,若羽说过是江林给了他真相,这和我的推理对不上,难道蓝安不知道她的过去,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想不明白。
忽然,在一旁的秦亘开口了:“蓝安。这个名字很有趣,有一种树叫蓝桉,这是一种很霸道强硬的树,具有很强的毒性,会杀死身边所有的植物,只有一种鸟可以栖息在上面:红嘴蓝鹊。但是,红嘴蓝鹊这种鸟却并不是只能栖息在蓝桉树上,它们甚至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人渣
蓝安与蓝桉?我有些惊讶的看向秦亘,但他还是老样子,也没有凑上来看我拿着的档案,他的话完全是无心说出的,但其中的内容却让我陷入了思考。为什么蓝安没有告诉若羽她自己的身世,反而是江林告知的呢?蓝安和若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蓝安又是怎么对她的,同她有如何的情愫,我不知道也想不通。难道他们的故事也如同他名字中隐藏的含义一样吗?
我心里满是疑点,却没有人能够分享,尤其是面对秦亘,我必须避免让他察觉到自己存在着被抹去的过去,一种想见藜麦的心思涌现,她是我难得能倾诉的人。我把档案收好,离开档案室去找白博士,档案的确到手了,但如何改造若羽这种有隐身能力的人形兵器的改造参数还得找白博士要。走到办公区,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已经在等着我们的白博士,他的腿上加固了一些医用装置,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拿到需要的档案了?”白博士问道。
“拿到了,接下来还需要改造参数。”我点点头回答道。
“奥……改造参数。”白博士忽然如同叹息一般的奥了一声,转身引我们去他的工位,“参数都在电脑里,你们得自己找。”不知怎么的,我察觉到他在处理这件事上的不耐烦,我们来本身只是取货一个任务而已,而他似乎疲于应付这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得我们自己找自己取,但我们也不好有什么怨言,白博士毕竟是研究员,而我们不过是职员而已。
刚把我们引到工位的电脑前,白博士就又自顾自的忙别的事去了,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操一点心。我和秦亘接入了站点的内网,我嘱咐他从内网上下载有关人形兵器改造的参数,自己则动了些歪脑筋,借此机会找那些我想得到的答案——调查蓝安与若羽的过去。
很快我就得到了一些答案。蓝安的确知道若羽遭受的非人对待。若羽被先奸后杀这件事虽然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冷处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至少在当时的站点里有过不好的流言蜚语,这从当时用于平息事端的站点公告就能看出。那么那个凌辱她的上司如何了,我检索着当时的人员变动和处分记录,但至少在当时的一段时间内,根本没有任何人因遭受处分而发生人事变动,这就意味着那个畜生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甚至可能还官居原职。
作为事件的旁观者,我也很难不为此感到惊讶和恼火,加害者居然能独善其身而不受处罚,而被害者就连灵魂和肉体都无法彻底的安息,被抹除了记忆浑浑噩噩的活着。我要揪出那个畜生,无论为了什么,至少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在本站点的人事档案里寻找着,直属于若羽的上司……一张人事档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人居然就是见我们的白博士。这个衣冠禽兽,和我们对接的居然是他。就是他迫害了若羽,现在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留在站点里继续任职。真是命运弄人,在这么久之后来取若羽档案的我们,又一次把这个陈年老账翻了出来。
秦亘完成了数据的提取,我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和他准备离开这个禽兽的工位,但好巧不巧,我们和白博士打了个照面。他正拿着一杯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弄完了?”他似乎巴不得我们赶紧走,我面色铁青,恨不得手撕了这个人渣,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捣乱的:“弄完了。”我强忍着愤怒尽可能平和的回答。
“哦。”白博士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似乎在等我们主动离开。
我知道他这是在下逐客令,而我们也无能为力。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做不了别的什么了。在离开之前,我忽然想起了想为他姐姐报仇的若渝。我之前有问过白博士会怎么处理他,这家伙却说要征求我们的意见。我思索着,把他留在这儿,也只会继续被假象蒙骗,却不知道仇人就在眼前,我决心带他走:“我们想把若渝带走。你说过要征求我们的意见,这就是我们的意见。再者说,现在的所有人形兵器的事物都开始进行统筹管理了,他被调走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如我们现在就带他走。”虽然我直接代表了秦亘,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即使我征求了他的建议,他也不会反对,和我在一起时,由我代表他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博士愣了愣,但最终也没有反对:“也不是不行。你们的宁博士会答应吗?”对此我也有充分的自信,他能接受我带一个兽耳娘女朋友回站点并且常住,我带个人形兵器去见他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果然,在白博士和宁见欢的一通电话之后,我的提议还是被同意了下来。
秦亘被领去收拾若渝的东西,我则去医务室见若渝。这个之前还和我要死斗的人此时躺在床上,清瘦的面庞没有血色。我仔细观察着这个人,只感觉和若羽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结合之前我自己改造的经验,被改造成人形兵器之后样貌不会大变,这说明他们姐弟俩本身就很像,这让若渝带有一种英气在眉间。他醒着,也知道是我在旁边,但却不愿意看我,头微微侧向另一边。我叹了口气,也理解他对我的仇恨,只是对他说道:“我理解你恨我,但这其中有太多无奈和妥协,你需要花点时间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你姐姐没死,但她在什么地方我也没法解答。我已经做好了交接,之后会有人安排你转移到新的站点,到时我们再梳理发生的一切,在那之后,再恨我也不迟。你的东西我们已经原封不动的收拾好准备转移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们之后再见。”说完这些,我也识趣的离开了房间,解开他的仇恨,并不是我这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回到站点见到宁见欢,我把档案和收集到的数据交给了他,他除了用干得好来认可我们的工作外,果然还是嘲弄的笑话我道:“不仅带女朋友回来,现在连男的也不放过了?”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讲,无奈的摇摇头:“我这也是帮你找了个活生生的能使用隐身的人形兵器样本,你应该很乐意才是。”
“我的确很乐意。”他笑道,“这次是为什么带人回来?”
“他是若羽的弟弟。”我回答。
听我这么说,宁见欢略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是这样……”他知道我在调查这些人形兵器的身世,也大致猜到了我们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思索了一阵继续说:“你不会想帮他找回姐姐吧。”
“就算我想,我做得到吗?”关于这些人形兵器现状如何的话题一向是我们分歧的主要原因,而每次和宁见欢交谈,我们又避无可避的遇到这样的话题。听我这么说,宁见欢也只是耸了耸肩,没有接我的话,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再有争吵了。
交代完若渝的事,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之后只需要等若渝转移进来就好,宁见欢会去安排。从宁见欢这儿出来,我没有回我的屋子,而是动身前往三号酒馆。老实说,我很想见藜麦,这种心里痒痒的感觉让我根本不想等到晚上她回来。
不速之客
酒馆门口停着的南门辉的车佐证了藜麦今天在上班,我推门而入,直直的往吧台走,多次来酒馆的经历已经让我轻车熟路。在吧台前,我又看到了那个上次拒绝给我继续加酒的调酒师。我在酒馆肯定已经人尽皆知,他也第一时间认出了我。在我开口之前,他就给我倒上了一杯柠檬水,我尝了一口,发现没有任何酒精,随即报以奇怪的眼神。那调酒师见我疑惑,凑近了我说道:“藜麦特地嘱托过,不准再给你提供酒精饮品。”我苦笑,现在我酒量不好的事也人尽皆知了。
“藜麦在哪?”我问道。
“已经通知她了,你在这里稍等一会。”调酒师回答。我也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原位了,一边喝柠檬水一边等待着藜麦。没过了一阵,我忽然闻到了我熟悉的薰衣草和玫瑰的味道,我不觉得勾起了嘴角,是她来了,我索性合上了眼睛等待着她接近。一阵毛茸茸的触感接近了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睛,看到她已经凑到了我的身边,呼出的气都划过我的脸,痒极了。
我笑道:“你来了?”
藜麦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头,坐在了我的身边:“是你来了吧。”我笑笑,她说的对,她接着问道:“怎么啦,火急火燎的跑来见我。”
“就是想……想见你。”我红了脸,说话都有点磕巴了,尽管我们都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可聊到这些暧昧的话,我还是会忍不住的害羞。
她被我逗乐了,给自己也点了一杯饮品,又把我的那杯拿过来闻了闻,确定里面没有酒精又还给了我。调酒师耸耸肩,好像是在说他可没逼我喝酒,他们的读心能力总能让他们好像心照不宣一般。等调酒师调好了酒去忙别的事之后,藜麦忽然问我道:“你要多留点心,不能总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走,你每次进三号酒馆,都太张扬太不小心了,这里面的人鱼龙混杂,你会被人盯上的。”
我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张扬,她看我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接着说:“三号酒馆接待的顾客除了普通的酒客,还有各种帷幕内外的机关政要,如果有你敌对组织的人,可就要血溅当场了。”
我点点头,她说的对,但我并不担心这种事情发生,我相信我能保护的了自己,但我的心思又被她读去了,看着她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也尴尬的笑了。“你们人形兵器没有弱点吗?你怎么什么都不怕。”她问道。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有弱点。”我回答,“我们也不例外。”
“之前我有看过你升级坐的手术,你有两颗心脏,也有合金骨架和皮下装甲,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弱点了。”藜麦说道。
“从这方面来说,我们的确很难被伤害到。在经过这么多次升级之后,我曾经拥有过的,比如害怕黑客技术,害怕被割喉,后脑的要害都被新的改造弥补了。”我向藜麦伸出手,她则把纤细的手放进了我的手中,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还有一点,是我们弥补不了也是永远存在的弱点,”我没打算瞒着她,就算我不说,也会被她的读心读出来,“联网大脑的逻辑其实很简单,大脑是大脑,联网是联网。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是先由大脑进行思考产生电信号,再由转译器进行翻译,由芯片或是云端计算控制全身的义体做出反应。这个过程听起来漫长,但实际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种底层逻辑导致我们存在一个无法弥补的弱点,那就是如果这个大脑电信号的转译过程出现了问题,我就会丧失对全身的控制,如果有人对这个过程进行了干扰,我们就会在瞬间被瘫痪。”
我说的通俗易懂,藜麦听懂了我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那该如何保护这个弱点呢?”
“没有直接保护的方法,只能加以防备,比如用黑客手段防止侵入,或者对这个转译过程进行加密防止破译等等,但都是治标不治本。”我笑笑,“不过有比这更直接的杀死我们的办法:让我们失血过多就好,南门辉就是这样……”我陷入了沉默,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南门辉被抹脖子的瞬间和他躺在病床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愣神。藜麦察觉到了我的愣神,手指穿过了我的指缝,同我十指相扣。我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笑道:“我们现在也有止血的手段,只不过那时……”
藜麦摇摇头,示意我不用再讲下去了:“这次任务有什么新的见闻想和我分享吗?”她帮我转译着话题。
“哦,对了。”我这才想起了让我迫不及待想找她的另一个原因,“我遇到了一个故人的弟弟,他认为是我杀了他的姐姐。”
“是在七号站点那次吗?”藜麦问道。
我已习惯了她对我说的事的了解,只是点了点头:“是的。他对我的仇恨并不是完全错误的,我的妥协和无奈的确在某种意义上杀死了他的姐姐,但对此我真的无能为力,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畴,我没办法……”
“没办法的事就不要归罪于自己了。”藜麦打断了我继续向下说,“你没办法拯救所有人,你知道的。这些无能为力的事,无论换谁来都一样,不要太自责了。”
“是这样吗?”我叹出了一口气。
“是这样哦。”藜麦回答。
离她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我也不想多占用她的工作时间,和她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在走之前我也拜托她了一件事,希望她能帮我调查有关蓝安和若羽的过去,由于我能收集到的信息实在有限,我还是没办法理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以及江林在他的队伍里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天色还早,我先回站点。
刚回站点,我就接到了宁见欢的通讯,叫我去他那一趟。推门进办公室,我发现秦亘已经在里面了,宁见欢好像也和他讲清楚了,见我到来,对秦亘点点头,秦亘也就和我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房间。为什么还要分开谈?我不明所以。
宁见欢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相反,他的脸色不好看,虽然还是往日的淡定,但很明显严肃了许多。他先是要我做下,随后把一些东西发到了我的账户上。这是一段录像,录像里有两个成年男性一个成年女性,拍的不太清楚,而我一眼就看出了异样,这几个人是人形兵器。在视频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但还是彼此传达了信息,这是在使用内部通讯。更别提他们其中的一个男性具有特点的面部,那是一个咧到了耳根的嘴部特点,这家伙牙齿数量绝对超过了正常的人,面部原本应该由肉和皮肤覆盖的地方都给他咧开的嘴让了路,牙齿纵横交错,是像鲨鱼一样的鲨鱼牙。这个特征太过明显,以至于虽然录像模模糊糊,我却一眼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们是人形兵器。”我说道。
“的确,而且,是三个不属于我们的人形兵器。”宁见欢点点头。
“什么?这录像是从哪拍到的?”我一愣,其他的组织的确也在开发人形兵器,但开发和应用进度都比不上我们,像这样的成品成群的出现,这是未曾有过的。
“距离我们三十公里的一个哨站拍到的。”宁见欢回答道。他所说的哨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哨站,其实是伪装成民房可以出现在不论是城市还是荒野的隐蔽建筑,主要是为了侦查和警戒站点四周设置的。
“知道他们从哪来的吗?”我也察觉到问题的严重了,而宁见欢摇了摇头。
“之前我给了你很大的自由,但从现在开始,你真的得小心谨慎一点了,如果有遭遇,尽快脱战,我可不想让你们拦截秦亘那次事件重演一遍,尤其是他们人如此之多的情况。”宁见欢说道。
“明白了。”我点点头,有未知组织的人形兵器出现在附近,的确应该小心谨慎一点。
“秦亘我也告知了,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和秦亘来自同一组织,所以必须分开告诉你们。如果后续有最新的调查结果,我会和你同步的。”
“好的。”我回答,他们会是打破我现在生活的原因吗,我暗暗地想到。
我给不了答案
我靠在床头上,看着藜麦扣上胸罩的带子,半裸着赤脚下床,从她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她先是自己点了一支吸了一口,又转身回到床上,把那支烟塞进我的嘴里,自己则点了另一支。办完这一切,我们靠在一起,十指相扣着无言的用心吸着那支玫瑰味道的定制烟。
相较于我们的第一次,我们都已经更加的了解彼此,即使不用小心谨慎也能找到共同的频率,也不至于让她在过高的强度下虚脱。我先吸完了我的那支,她则凑到我的面前,深吸了一口烟,嘴对嘴的用接吻呼入我的口中,一瞬间,我的鼻腔和口腔内都是她独有的玫瑰味道,就好像从她身上剥离了一块,灌入了我的体内。
“最近站点附近疑似有敌对组织的人形兵器活动,你要小心一点。”我呼出那口烟,对她说道。
“就算遇到也不会怎么样吧?”藜麦缩回我的怀里,她毛茸茸的耳朵让我的胸口痒极了。
“如果你是平民,的确不会怎么样。但你的外在特征,以及与我们的关系太过密切,如果敌人不择手段,你很可能会被牵连的。”我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解释道。
“赶我走?”藜麦忽然撑起了身子盯着我,这着实让我愣了愣,但她却笑了,“逗逗你,我明白的。”
我还想多和她缠绵一阵,但宁见欢的通讯却接了进来,又是一个加急的任务,叫我立刻去地图上的坐标。非常时期非常状态,我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去穿衣,准备往坐标上的地方赶。如果是一般的女人,恐怕要对我突然的离开而感到不满了,但藜麦明白我的身份的特殊,她的独立和知性也始终贯彻着她生活,对我的突然离开,她只是嘱咐我注意安全,并没有过多的过问。又或者说,我的离开是不是因为想刻意离开她的身边,她通过读心完全读的出来。
坐标地点在一处荒野,距离站点不过十公里左右,当我赶到的时候,有数辆武装车辆停在那里,很多武装人员已经把那里戒严了几只手电筒直直的照在我的脸上。在出示了我的证件后,我得以穿过警戒,看清楚里面是怎么回事。
这完全算得上一个凶杀现场,甚至是虐杀现场,现场可辨认的有三具尸体,但推测死者至少有五人。各类人体组织和喷溅性血液到处都是,但又不是被大口径武器轰碎的,并没有明显的爆炸痕迹,他们都是被分尸至此的。比较好辨认的一具尸体被斜着拦腰砍断,胸口有类似动物的爪痕。尸体都很新鲜,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我扫视了四周,看到宁见欢站在不远处,正一只手用手帕捂住口鼻,一只手挥舞着招呼我过去。我走上前,无需多言,我便开始分析案情:“尸体分布距离远,现场脚步杂乱,有明显搏斗和枪械痕迹,这里就是第一现场,这些人都是被用冷兵器之类所杀的。我简单扫描了一下,没有发现有动物来过得痕迹,是敌人。”
宁见欢点点头:“分析的不错。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人,是负责站点附近巡逻的驻站小队,三个小时前汇报称发现了不明人员并且发生了交火,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这样了。他们几乎是瞬间就被杀死了,连发送后续战报的机会都没有。”
“是那时拍到的人吗?”我问道。
“不确定,还要看后续的排查。”宁见欢回答,“如果是,他们可能和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我们在提升单兵的综合性,而他们则在强调专业性。就比如这家伙,体术和近战交战能力一定是最顶尖的,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宁见欢则拍了拍我的后背继续说道:“这么晚叫你来,没耽误你的事吧?”我脸一红,他这家伙又在那我开涮了,不过好在还真没耽误,我也就摇了摇头。“你带回来那个人形兵器,若渝是吧,我已经安顿好了,目前在308病房,你想去见的话可以去见,可别打起来,我们没有多余经费修医院。”
早上九点,我推开了308的门。纯白的内饰,又把我带回了当初和苏清澄一起住院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听到了声响,转而看向我,发现来者是我,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移开视线,反而是面色平静的看着我。我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床边,再开口之前,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他,还是忍不住的感慨他与若羽之相似。
“恢复的怎么样?”我开口问道,毫无疑问的得到了无声的回答,“我是在救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继续留在你原来的站点对你没好处,调到我们这儿来反而会有更好的发展。”他仍然不语,难道是声道还没恢复?但我知道他在认真听,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你姐姐的事,我很遗憾,接下来我会尽可能客观的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你的姐姐试图发起反叛,他们队伍里的人也试图拉我入伙,不过你姐姐很看不上我就是了。我没有直接阻止你姐姐和其他人的叛逃,我也没想好是否要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无论是这两者的任何一者,我都没有机会再选了。我说的坦白点,你姐姐和其他人遭遇了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纷纷被重创。而我,只能旁观这一切,我无力阻止他们中的任何一方。但我也不能说我完全无罪。蓝安,你知道他吗?我在调查中发现他似乎和若羽有特殊的关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在最后把你姐姐交给了我,希望我能给她新的生活,帮她逃过此劫。我没做到,因为我做不到。我的身份注定了我根本无力左右这些,我把她交给了医生,希望能治好她,但她下落如何,我根本不知道。”谈到这些,若渝似乎有了些情感的波动,他的眼神上下审视着我,但还是没说什么。
“你姐姐她应该没死,至少我的上司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给不了你答案她在哪。你再次遇到她的时候,她大概率也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等你彻底好起来,你可以尝试去找她,我甚至可以帮你一起找,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现在放下对我以及对组织的仇恨,宣布效忠。在找到你姐姐之后,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现在,只有我给出的办法是最优解。”我看向窗外,很快就要度过这个短暂的春季了,彻底的酷暑即将到来,我相信事情也都会迎来转机,“我在调查你姐姐、蓝安以及其他人的事,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这对我们都有帮助。”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若渝却开口了,他的声音已经恢复的很好,是平静而年轻的声音:“蓝安对我姐姐很好,对她来说是前辈的存在。但关于他的事,姐姐很少提起,具体的情况我知道的也很少,但我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他对姐姐很照顾。”
我回过头,他既然愿意开口,这就代表我们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你和你姐姐是一起被改造的吗?”
“是先后,但没差多少,我姐姐死了没多长时间,我就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因为任务死掉了,我们就顺理成章的继续做人形兵器的姐弟。后来她被调走了,说是去组建一个干预小组,我以为要继续保护站点留了下来。后来我听说她死了,在那场战斗中她们那一队人都死了,而你是当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形兵器,我就想知道,活下来的不是姐姐,而是你。”他坐起了身子,仍然可以看到身上缠着的绷带。
“这和他们的选择有关系。”说完,我又陷入了思考,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南门辉死了,而我活着,为什么活着的是我?我也解答不了,“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我们已无话可说,我和他道别离开,他仍然以沉默以对。我不常来医疗部这边,顺道去看看南门辉。他仍然住在重症监护室,我按照之前的记忆去找他的病房,但我扑了个空。护士告诉我,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留个心眼
南门辉不见了?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我追问护士他的去向,但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说他忽然消失了,连是不是他主动出院都说不清楚。我知道再问她也没什么结果,于是打电话给宁见欢;“我在医疗部,南门辉不在这儿。”我其实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宁见欢一定知道这件事,所以以陈述句的方式提起了这个话题。
“什么?”但电话那头的宁见欢的语气却让我瞬间意识到了不妙,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不在?去哪了?”
我瞬间感到头晕目眩,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四只手的人形兵器居然丢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身受重伤,甚至可能损伤到了意识的人形兵器,他去哪了?“他就是不在这儿,不是你调走的吗?”我还不死心,仍然追问道。
“我不知道。”宁见欢的语气让我感觉他没有撒谎,“你去找苏清澄,让她接入站点内网,查查看他的动向,以他的身体状态,苏醒后应该去不到什么地方。”尽管事发突然,但他还是很快做了部署。我不敢怠慢,急匆匆跑去找苏清澄。
从医疗部跑去住宿区的路上,我试着联系苏清澄,但反常的事,这次的通讯却没有立刻被接起来。我心里一惊,这不正常,苏清澄作为AI,和她进行通讯理论上是会瞬间被接起的,但这次居然没接通,难道她遇到危险了?苏清澄曾经告诉我,南门辉处于濒死状态太久了,在七号站点征伐战中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导致他已经伤到了大脑,没人知道他苏醒后会变成什么样,甚至有变成行尸走肉的可能,难道是他苏醒后去找苏清澄了?我不敢往下想。
我直接撞开了苏清澄房间的门,急忙去确定她是否安全。所幸,她除了被我吓了一大跳以外什么事都没有。我来不及安抚受到惊吓的她,急忙确定她是否安全:“南门辉来找你了吗?他在哪?你没事吧?为什么不回我的通讯?”
苏清澄作为AI还是比人类冷静的多,她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回答道:“辉他没有来啊,不是还在住院吗?我很好啊,我没有收到你的通讯啊。”
这些个回答让我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但苏清澄还是把我请进屋,让我先坐下来,慢慢梳理发生了什么。收不到通讯?这是怎么回事?苏清澄接着说道:“从某一天开始,我都没办法访问你的档案了,虽然通过技术手段我还是做得到绕过阻碍,但好像是你主动开启了对我的屏蔽,我就想着没这个必要了。”
我这才想起来,是在那时藜麦对我说,不喜欢别人借我之眼偷窥我们的生活,所以我开启了阻止他人访问的反制手段。没想到这个反制手段优先级太高了,不仅拦截了别人,还把苏清澄直接屏蔽了。也不难想象,苏清澄习惯于用黑客手段和我们通讯,结果就被识别为非法侵入被拦截了。原来是这样,我苦笑着道歉说自己并不是要屏蔽对方的,是自己对黑客手段的使用还不熟练搞出的乌龙。我倒是不担心苏清澄会多想,她对我是极其信任的,对我的解释也会完全相信。
“辉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听我解释完,她开始询问我关于南门辉不见了的事。我把我在医疗部的见闻和宁见欢的部署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她,她轻轻皱起了眉:“这很不正常,得赶紧找到他才行。”我点头表示赞同,苏清澄则接入了站点内网,还把权限同步给了我,帮助我迅速检索他的去向。由于我们的对话里频繁提到辉这个字,那只肥猫又被叫了出来,自顾自的卧到了苏清澄的腿上。这对她倒是不算个影响,她做得到一边撸猫一边高强度的作业。
监控显示他是在两天前离开医疗部的,应该是从医疗部顺手拿了一件白大褂披上了。长期卧床按理来说应该会导致肌肉萎缩,但他的身形却没有明显的缩小。他几乎没有停留,直直的去了车库,还把他的车给开走了。这两天我和藜麦都没有用车,都以为是对方在用,原来是被他给开走了。看样子他留有记忆,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不去找宁见欢,反而不辞而别了?
苏清澄又检索了一边,但他自从离开站点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站点外超出十公里的警戒区域她就无能为力了。最近有敌对的人形兵器在周围活跃,南门辉这样一头扎进城市里会怎么样?我感到深深的担忧。苏清澄拉着我的手安慰我不会有事的,事情才过去两天,找他也来得及。我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其实不该和她再有这些有些亲密的举动,但她仍然没有参透哪些事算暧昧哪些事不该做,她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安慰我于是就这么做了,我也不好纠正。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找他?”苏清澄问我。
“去三号酒馆找找有关情报吧,这样最快。”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听我这么说,苏清澄似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关于三号酒馆,宁见欢有要求我对他们进行调查,他怀疑这个组织没那么简单。他的猜测有一定的根据,三号酒馆作为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能做到如此之大,还能以半公开的情况暴露在世人面前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定有某个组织或者是保护伞在其背后支持他们。他们的管理模式也很特殊,不像一般的公司,他们更像是一个家庭,或者说就像一个狼群之类的动物族群,以最高利益为核心,成员都很忠诚。”听她这么说,我也想起了藜麦似乎不太自由也没有什么钱的这些记忆,“作为一个情报组织,他们恐怕也不是完全中立的,可能会因为利益关系偏袒某一个组织,甚至完全出卖某一个组织的情报。不过这些怀疑有些没有根据,至少还没有这样的记录,他们做事普遍比较圆滑。晨钰,你是几乎整个混沌分裂者中和这个组织走的最近的人,但你也要当心,虽然我不想影响你和藜麦小姐的感情,但她也有可能是安插在你身边的间谍,你要给自己留个心眼。”
在陪她聊了一会天后,我动身离开,向宁见欢汇报了情况,果然到最后还是得去找藜麦,三号酒馆这样的情报组织的确比我们自行调查要快得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依赖找藜麦收集情报了,甚至连自己组织内的情报局都不再依靠了。
藜麦对我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对于我如此频繁的到访三号酒馆,她似乎有些不满意:“你不应该总来的,这儿的人几乎都认识你了。”
“可我总得从这儿搞情报啊。”我挠挠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藜麦有些无奈的看着我,沉默了片刻,随后突然对我说:“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什么?别啊?”我几乎立刻慌了神,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搞得有些发愣,我想不明白哪里做错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明明发展的很好,为什么要骤然变冷呢?难道是我身上苏清澄的味道被她闻到而介意了?
藜麦又一次沉默了,她微微皱眉,失神的盯着面前的酒杯,又忽然摇摇头:“没什么,当我没说。南门辉的事我会查的,你先回去吧,我得工作了。”
濒死体验
藜麦不再允许我去三号酒馆,我对这种阻拦并不理解,但她强硬的态度让我措手不及,只能默默的接受。她反复的向我强调她是对接我的人,有问题的话找她就好,不要接触其他三号酒馆的人。这是他们的某种约定俗成吗?我不理解。
让我不理解的,还有她有时出现的忽冷忽热。我能感受到她仍然爱我,她很想像往常一样和我缠绵在一起,但有时当我主动接近她,她却逃避着躲闪着,甚至有些时候,我们会睡在床的两头,整夜都背朝着背,一夜都不说话。我感到十分的痛苦,也搞不清楚事情的根源,我有时候也能感到她的痛苦,她似乎也对现状感到遗憾和难过,但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是性单恋?又或者说,最近是黄体期?我怎么猜都觉得对不上,我们关系的这种骤冷骤热一定是人为因素导致的,否则怎么会如此的费解,如此的难过。
最近站点的大部分事都因为附近有敌对单位而暂缓了,我除了继续调查和站点防卫已经无所事事,这样的生活除了困扰还是困扰。直到有一天,藜麦忽然给我发来一个坐标,还附上了一段话:南门辉,刚刚,目击记录。我即刻动身,在时隔这么久后,南门辉终于露面了,我迫不及待的去找他,但与此同时我心里又没底。他还是我认识的南门辉吗?如果是,为什么不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来见我,他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离开站点呢?
坐标是一个在城市中的高级商场,我赶到时已经距离收到坐标时隔十五分钟。在如此的人山人海里找一个人,按理来说是个极难做到的事,但所幸,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一个具有四条手臂的人形兵器,就这点而言,他一定是扎眼的。我黑入了商场的监控系统,检索着符合这个形象的人,没花什么时间就发现了他。南门辉似乎在有意的暴露在监控下,并且在具有明显探头的位置逗留,好像生怕我找不到他一般。我没时间细想原因,在商场里顺着他的轨迹奔跑,最终一路追上了天台。
空荡荡的天台,看不到一个身影,我环顾着四周,难道他又从其他的楼梯下去了?正准备继续黑入监控寻找,就听到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嗨,晨钰?”
我在巨大的诧异中转过头,看到一个再过熟悉不过的身影。那个长着四只手臂的人,正用右侧的两只手向我挥舞着笑嘻嘻的和我打招呼。与再次见到秦亘的感觉不同,再见到南门辉的感觉几乎被兴奋所淹没了,我几乎大喊了一声,直直的向他冲过去:“南门辉,你他妈的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南门辉还是笑嘻嘻的,也不搭话,我都跑到近前了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这可让我实打实的感到了疑惑,要是我以前认识的南门辉,这会早就带着脏字在语言和肢体上双重回应我了,怎么今天如此的冷静呢?不等我多想,南门辉却忽然展开了手臂上的义体,冲着我这边开火。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我打死都没想到南门辉会向我开火。虽然身体还是在第一时间向旁边躲闪了一下,但还是中了招,连带着向他跑去的惯性,我一头摔倒在地上。我大脑里一片空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对我动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他根本没给我多考虑的时间,已经走到了我的近前,四只手的上方两只把我抓起,下方两只展开的武器则直直的对着我的腹部。我挣扎的想从他的手臂中脱身,无意中撇到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阴沉的笑,绝对不是我熟识的那个南门辉会露出的。“你他妈是谁?”我大骂道。而他仍然不语,用贯穿我腹部的子弹回答了我的问题。
虽然有皮下装甲,但如此近距离的攻击还是严重破坏了我的腹部。我心中的杀意也被激发了出来,对着他的手臂使用了一次黑客侵入,终于从他的钳制中脱身,摔倒在地。他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不受控的手臂,随即又用另外两只手臂抓住了我的腿,猛的甩了出去。
我只感到头晕目眩,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一口血涌了出来,多项义体报错和受损。泛红的朦胧视野中,我看到他正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他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似乎要把我彻底杀死才要罢休。我尝试着调动腿部的义体,但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再不想想办法,我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我一边向着远离他的方向爬行着,一边试着重启一些义体。终于,我重启了电磁脉冲的手部义体,我把手臂藏在身下不让他看到,继续爬向天台的边缘。
在他的脚步到了近前,我猛的转过身,将电磁脉冲对准了他,可寒光一闪,我的手部义体出现了报错。我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手臂飞了出去,他居然一瞬间砍断了我的手。怎么办?我的底牌没有了,我急忙尝试再黑入他的系统,他却一脚踹在了我的脸上,一股酸楚感席卷了我的大脑,黑入也被打断,我的鼻腔和口腔中立刻充满了温热的血。要死了,我心里暗暗的想。
人们都说,临死的时候会看到走马灯,可我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我已经不算人类的范畴,临死临死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南门辉俯下身子,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拉的看向他,我咽下无法顺利流出的血,仍然死死的盯着她,我问道:“你不是南门辉,你是谁?”听到我这句话,他笑了,但仍然没有要回复我的意思,而是把我整个人拽了起来,从十多层的顶楼扔了出去。
下坠之中,我在混沌的视野中看着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人,心中充满了疑问和不甘。我只感觉好像有个漩涡把我死死的向下吸,穿过身体的风并不是向上吹而是向下吸,我知道这都是我飞速运转的联网大脑无限的放大和扭曲了这段坠落的感觉。在巨大的一声轰鸣后,一股温热感从我的胸口蔓延开来,视野边缘的黑一拥而上,彻底吞没了一切。
极度的困倦困扰着我,我又到了曾经经历过的,曾经听到过的声音,那是如同鼓风机一般收缩与舒张的轰鸣,耳畔似乎有规律的滴滴声传来。眼皮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胶水桶,被粘稠的胶水所黏连着,动弹不了分毫。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他们在交谈,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简直就像有什么小精灵在旁边说我的坏话一般,叽里呱啦,听不清楚。我在哪?我刚刚想开始思考,那如同海浪的轰鸣就又一次淹没了我。
好像有人在哭,哭的好伤心,为什么哭呢?我想安慰她,我想睁开眼,但我做不到。我甚至不清楚她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我的幻觉和臆想。不,她就在身边,我忽然坚信这一点,因为我也清晰的感到了一丝难过,这种难过不会是幻觉,如此想来,她一定也不是幻觉。
我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苍白的颜色灌入了我的视线,眼泪的散射的光片,五颜六色,朦朦胧胧,耳畔是呼吸机的收缩舒张,以及心率检测仪的滴滴声。
面对面
我反复眨着眼睛,直到挤出了覆盖在眼球上的眼泪,我的视野才清楚一些。我看到了身边的那个人,是苏清澄,此时她已经哭红了眼睛,对比她洁白的肤色,好看的很,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她很快意识到我醒了,先是凑上来看了看我确定我是否意识清醒,随后草草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就跑出去叫医生进来。我仍然感到昏昏沉沉,又清醒了没一会,再一次昏迷过去。
我在床上一会昏迷一会苏醒,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度过了很久。我能感到每天都有人在我身边守着我,有时候知道他们是谁,有时候不知道。在一周以后,我的联网大脑的修复总算完成了,我的意识清楚了不少,好巧不巧,这天守着我的是宁见欢。
他走上前,帮我把床升起了一些,好让我能看得到面前的他。他则坐在了我的床边,眼神里充满了疲惫,难道是日夜守着我导致的?我忍不住往这方面想。“感觉怎么样?”他问我,口气也很疲惫。
太久没有开口,我哼哼了一阵才张开嘴回答他:“还好。我睡了多久?”
宁见欢低头看了看表:“从你坠楼开始,满打满算十天,现在是晚上两点。”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你守着我。”
“前几天都是苏清澄和藜麦,这俩姑娘不听劝,一定要在这儿陪着你,哭的和泪人一样。秦亘也来了几趟,别多想,我是第二次来。在你出事以后我找人抢救了你,把你从里到外换了个新,你伤的过于重了。最开始科研部向我打了保票一定能把你救回来,没想到做完了手术你还是浑浑噩噩的,这才知道你还伤到了大脑。我又找人帮你修复了联网大脑,你刚动完手术我就过来了,还好,你醒过来了。”宁见欢垂着眼皮双手交叉,慢慢的帮我梳理着。
“南门辉他……”我想说下去,但我开不了口,提到他我就觉得如鲠在喉。
宁见欢缓缓叹了口气:“关于这件事,我们还在查。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南门辉,但我们仍然无法确定就是他。这说不通,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对你痛下杀手,要不是他没破坏你大脑和芯片的联系,你这次非得搭进去不可。”
“我也觉得,那不像他,但……”我还是说不下去。
“我有一个最坏的想法,那就是他已经投靠了对面,在帮对面和组织作对。你出事的第二天,对面和我们的冲突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近乎公开的袭击了我们的数个哨站和队伍,秦亘也遭遇了一次,几乎未尝败绩。不过好在秦亘没事,一接敌我就让他撤退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对你下手就是从你开刀。”宁见欢沉默了一会,“是谁告诉你南门辉在那里的?”
我的心中冒出了一个答案,是藜麦啊,或者说是三号酒馆,是他们,但我没有说出口。其实也用不着我说,宁见欢也清楚,我又没有依靠组织内的情报调查局,想获取情报,那大概率还是找了藜麦。宁见欢没有点破,继续说道:“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完全归罪于三号酒馆或者是她,他们只负责给你提供情报,也说不上就是要让你去送命,没人想的到会变成这样。”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又用一把小刀一点一点的削皮,最后把苹果放在了我够得到的地方:“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们现在仍然是交战状态,我需要你尽快好起来,尽快回到位置上准备作战。对方这样毫无征兆,毫无诉求,毫无理由的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的人手是根本不够的。你也想尽快去查清楚答案吧。”
出院已经是事发后的半个月后,我对着镜子看着崭新的自己,真是有些恍惚感。宁见欢说这次有帮我升级了一小部分,大都是保命的东西,我知道他是真不想让我死了。我能感觉到他对于最近的袭击以及南门辉的异动也感到头疼,他已经做不到像往常那样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了,现在他总是急匆匆的来或离开,也有些暴露了疲态和厌烦。
藜麦总觉得是她害了我,一直躲着不想见我,连晚上也不回来了。我安慰过不是她的错,但仍然劝不回她。我想也的确应该给她一点时间,我现在也没有太多精力在这方面,我得继续调查南门辉和其他人的事,以及保护站点。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我不清楚这是心理作用,还是那时伤到了大脑,但我就是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我点了一支烟,藜麦留的,刚点上就接到了宁见欢的通讯,叫我去支援秦亘,说是秦亘遇到了敌人,我舍不得把烟熄了,藜麦没留下几根,这东西还是定制的,真是抽一根少一根。这次离站点相当近,不过几百米,我赶到的时候,秦亘已经和那些家伙过了几招了,若渝也在场,可能是宁见欢叫来的,宁见欢被一些武装人员保护着,在和他们对峙。这次遭遇的正是当初在监控里看到的那几个人形兵器,而南门辉居然也在其中,难道他真的叛逃对面了?为什么?我没时间去多想,如今能面对面的细细的观察了,我借此机会好好的记录了他们的特征。
和秦亘有过交战的那个,是嘴角咧到耳朵根的一个人形兵器,此刻正站在最前面向我们摆出战斗的姿态。黑色毛发,红色眼睛,手臂隆起,两只手都不再是人的手,而是带有锋利爪刃的巨大的爪子,仔细观察,发现他身上还有反关节的特点,这家伙活脱脱是一头狼。初步扫描下,看得到很多用于增强体能,敏捷和力量的义体。我想起了当初看到的被残忍碎尸的小队,看来就是出自他的手。
那个女性的人形兵器,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头发披散下来,看样子却平平无奇,我根本看不出她有安装什么先进的战斗义体,难道是他们的黑客?此刻正站最后面,看样子的确不是什么战斗人员。
最值得注意的那个,却长着一张面瘫一般的脸,没有任何人愿意多凝视他一阵,因为那张脸阴霾的像死人一般,如果要找个合适的修辞,那简直是一张来自大理石雕塑的脸,看不出感情。白色头发,白色的瞳孔,眼白却是黑的。我同样也扫描不出来他的义体,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也不是战斗人员?
把那三个人上上下下观察了一同,我却留意到了他们衣服上所带有的logo,那是一个人脸的外形,却从中间破开,从中伸出了许多只手,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标志。等等,我在我的记忆中检索着,忽然想起当初和南门辉一起拦截运载秦亘的车时,车内掉出仪器上的logo,和他们的居然如出一辙。我惊讶的看向宁见欢,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紧紧的皱着眉。
我还没来得及问宁见欢该怎么办,他们最前面的那头狼忽然歪了歪头,用那张看不出是否是在笑的嘴对着秦亘说道:“秦亘,要不要回我们的队伍来?”
夺舍
秦亘的表情明显变了变,一丝疑虑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你在……说什么?”
那头狼哈哈的笑了:“被洗脑了?好可怜喔,别担心,我们救你出来。”我想多了,这帮人根本不想把秦亘策反,他们只是想单纯的挑起对立。而这家伙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不无戏弄的说道:“你没死啊?差点被自己的朋友杀死的滋味如何?”
不等我回嘴,宁见欢先开口了:“你们是谁?为什么三番五次袭击我们的站点,杀伤我们的人员,报上你们的组织和队伍编号。”
那头狼又一次歪了歪头,电子瞳孔反复的收缩舒张,仔细的观察着宁见欢,最后嘲弄似的冷笑道:“为什么?我们就想看看,你们的人形兵器,到底比我们差多少。”之后便是两边的垃圾话互喷,大抵都是贬低对方为主。
我用内部通讯联络宁见欢:“现在可以确定南门辉真的叛逃了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照现在的局势,我们不得不接受他已经叛逃了的现实。”
我痛苦的皱皱眉,这之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叛逃,毫无征兆的对我痛下杀手,这还是我认识的南门辉吗?“照正常来说,就算缺血损伤了大脑,会导致人形兵器性情大变甚至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吗?”
“并没有这种先例。脑损伤导致人形兵器性情大变是正常的,但完全换了一个人却不常见。”
我思索起来,南门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只是自身因素可怕做不到,也许是我们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了。并不是他脑损伤过度,也不是他蓄谋已久要叛逃,他这种情况更像是被夺舍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宁见欢,他那边沉默了一阵,随后回复道:“你说的是对的,的确像是被夺舍了,但他离开医疗部之前一直被我们的人治疗,怎么会被人夺舍呢?”
“你记不记得我们人形兵器联网大脑的工作原理?我们是先进行思考随后由芯片读取和解读脑电波再进行联网的,如果对方是从这个地方下手,阻断了或者黑入了南门辉的联网大脑,就有可能被对方操控。”
“如果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你注意看南门辉,今天他怎么会如此安静,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他们中间。一定是黑入他的人就在这三个人当中,由于没给他下达命令,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你打算怎么办?”宁见欢问我。
“让苏清澄远程接入我的大脑,我身体里现在也有黑客义体,让她经我之手把南门辉救回来。”我回答。说是远程接入,其实就是远程黑入,但我没有和对方黑客碰一碰的底气,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黑客来做。
宁见欢没有再回消息,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片刻之后,我就收到了一个来自方法入侵的警告。我没有阻止,也知道我阻止不了,果然,还没等我做出反应,苏清澄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晨钰,大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会接管你的所有硬件,你可能会出现头晕恶心的情况,也有可能会觉得困倦,这都是正常现象。在我接管期间,你能看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我只要完成任务就会交还身体的控制权。”她说的这些,大抵都是些让我安心的话,但我其实很信任她,已经拱手把权限都让给了她。
果然,一股困倦感袭来,我立刻觉得不想说话,头重脚轻,有点想反着白眼一头栽倒。但这都是我的“感觉”,我的身体还在原地站着好好的,而苏清澄已经开始了工作。那三个人中的女性人形兵器明显的出现了反应,她合上了眼睛,似乎在认真沉浸的做什么。我猜的恐怕是对的,她就是黑入南门辉大脑的黑客,而此刻,一场黑客大战正在南门辉的颅内展开。对于苏清澄的技术,我是不怀疑的,但两个黑客在南门辉的大脑里打架,我真怕其中一个失了手,把南门辉的大脑烧坏了。
很快,苏清澄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对方黑客的侵入在逐渐从南门辉的联网大脑内消失。对面的那头狼似乎察觉到了队友的失利,居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回过身,向着还未完全被我们夺回来的南门辉挥出了一抓。我大骂不好,对面居然手段如此之黑,这个距离,南门辉要被结结实实的击中了。
我联网大脑内的苏清澄忽然脱离了我的身体,一瞬间的身体接管让我恍惚了片刻,而远处刚刚还木木的南门辉却忽然展开了手部的曾经用于抵挡的大型盾牌,将对方的一爪招架了出去。是苏清澄在一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并做出了反应。我大喜过望,宁见欢也对着我们下达了命令:把南门辉救回来。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同时开了火,飞溅的火星和弹开的流弹溅射的到处都是,我先行闪身闪到了宁见欢身前,展开了防弹盾牌将他护在身后。有南门辉这个自走武器库在,我们不担心活力不足。苏清澄作为AI,能同时灵活的控制着南门辉身体中的各类义体,做到火力使用的最大化。而对方也似乎并不想恋战,那个身材高大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人形兵器向后闪了闪身,一把拎起了那个女性人形兵器,迅速脱离了战场。那头狼被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似乎很不甘心的大骂了两句,随后四爪着地左右躲闪了一下,见还是摆不脱火力的锁定,忽然刨了两下地上的土,扬起了一层阻碍视野的土,借着混乱逃走了。
我看着收起了义体的南门辉,也不知道该叫他南门辉还是苏清澄,这具身体虽然是南门辉的,但此刻操控的它的却是另一个人。南门辉开口了:“我简单检查过了,身体没有明显的伤,辉他在昏迷期间也把自己的身体能耗降到了最低,并没有出现肌肉萎缩和器官衰竭。这样看来,辉他应该还是有意识的。”
我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一直没有苏醒过来呢?”
“可能是失血导致联网大脑受损影响了他接管身体,这才被对方趁虚而入。我已经在尝试着帮他修复,早该这么办的,只是之前还不能保证像这样的黑入是否能成功,毕竟彻底接管一个人的身体……”苏清澄没有说下去,实际上,身体接管需要被接管者的配合,如果强制接管,可能会出现剧烈的排异反应,无论是被接管者的意识,还是被接管者的身体,都会对接管者进行猛烈的攻击。这些对苏清澄当然不算什么,但很容易伤害到南门辉本身。我之前让苏清澄接管我的身体,也是冒险之举,虽然意识完全允许对方,但我仍然不能保证身体不会排异。所幸接管的时间并不长,而我的身体似乎也对苏清澄没有什么防备,这是不是也和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有关系呢,这一点还得进一步研究了。
苏清澄继续说道:“我应该已经修复了尽可能多的地方,接下来我就会脱离对辉的控制,把身体还给他。大家做好准备,我没法保证他能否真的苏醒,以及苏醒之后会是怎么样的。”说罢,她断开了对南门辉的黑入。南门辉的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我急忙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他的身子很沉,压的我都不得不弯下腰。我凝视着这个万般熟悉却面色惨白的人,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有几成关系是因为我的迟疑和无能为力?我想不明白。
在我的怀里,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们无言的对视着,似乎都在等待彼此开口。我心里止不住的祈祷着,希望这个苏醒的人仍然是我熟识的南门辉。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上下移动着,忽然苦笑着笑眯了眼睛:“嗨,晨钰。”
毫无征兆的终局
我凝视着这张熟悉且带着苦笑的脸,居然有一种鼻头一酸的感觉,我想着要说许多话,但真的面对他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在苦笑之中回答了一句:“嗨。”
南门辉嗤笑了起来,从我的怀里慢慢的直起身子,我们这样气氛怪怪的对视让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把展开的义体一一收回,我想和他讲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打断了我:“不用和我讲。其实这么长时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我却看得到听得到,也能思考,真像做了一场大梦。”说完这些,他又拍了拍我的后背:“之前真是差点就把你杀掉了呢,没吓破胆子吧。”
我苦笑,还能怎么样,虽然都是由他身体做出的事,却不是由他控制的,我还能找谁算账呢?他大笑起来,但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急忙凑上前,但他也只是摆摆手:“无妨,就是太累,太久没控制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原来这么沉重,我就想歇会。”说着,他又躺倒在地,随后又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这么沉沉的睡去。我有些慌张的询问宁见欢这是否正常,苏清澄则在通讯里安慰我道:“让他休息会吧,我刚刚在控制他的身体的时候其实已经把他全身的义体高强度调动了一遍,现在的他就像是全速跑完了一千米的运动员一样,让他好好休息吧。”
回去的路上,我和宁见欢走在一起,善后小队已经在打扫现场,南门辉也被抬回了站点,我长出了一口气,总算了结了这个心病。宁见欢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自战斗结束就没说什么话,我主动打开了话题:“在想什么?”
宁见欢似乎没想到我还会关心他这么一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我,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对了,谢谢你刚刚保护我。”
“奥。”我感慨了一声,我都没意识到我这么做了,甚至可能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不客气。”我的确应该放下一些偏见,好好的面对我的人际关系。
他又沉默了一会,忽然对我说道:“他们在研发针对你们的秦亘之后,被我们成功的俘获了,我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始终没有停下开发人形兵器的脚步。”
“他们,是说刚刚那伙人吗?”我想起了那个破脸而出的手的logo。
宁见欢点了点头:“是的。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们的进度完全落后于他们,或者更直白的说,你们身上的科技落后于他们,我们就会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不过好在,我们手上的王牌还不少。”
“王牌,是说苏清澄吗?”我想了想,“她的黑客手段的确无人能敌。”
宁见欢却笑了,忽然拍了拍我的后背:“你也是王牌。”
我吗?我有些愣神。的确,不知不觉之中我身上的改造已经是整个人形兵器项目改造的巅峰,只不过我还不善用他们,这就是与生俱来和后天获得的区别,或者是母语和第二语言的区别。“所以是在担心我们落后吗?”我继续问道。
“不完全是。你不觉得对面的行为很古怪吗?他们最开始是频繁的露面,随后升级冲突,猎杀岗哨和小队,这似乎都是在逼我们,或者说是逼我把你们集合起来做战斗准备,他们好像就是为了见你们一面才这么做的。你看今天,他们根本不是来打架的。就结果而言,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得到,还白白的丢失了对南门辉的控制,这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他们何必这么做呢?”
听他这么说,对方的行为的确不合理,那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宁见欢也解答不了,他最后以见招拆招给这场对话做了收尾。
虽然在这次冲突中,没有俘获或是杀死对方的任何一个,但至少我们击退了对方,还把南门辉救了回来,也算是如此长的一段时间里难得取得的一次胜利。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方都没有再有任何针对我方的行动了,看来这次冲突的确有效的挫败了对方。站点的戒备也下调了一个等级,恢复了略高于日常戒备的等级,我也终于可以回过头来处理我昏迷和备战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团糟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了。
仔细回头想想,我真的有好多事还没处理。关于若羽和蓝安的过去,我没有调查下去,也没给若渝一个答案。南门辉他总算醒过来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都没有机会,他自醒过来就虚弱的很,还要配合宁见欢做关于七号站点征伐战的调查,我们都没什么机会见面。藜麦和我的关系已经冷却了相当长的时间,我必须把这段感情重拾起来。
我用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盖住眼睛,没有使用联网大脑,而是摸出了一部手机呼叫了藜麦,又用另一只手点燃了叼在嘴里她留给我的烟。抽一根少一根啊,我长长的呼出一口烟,她已经很久不见我了,甚至连电话都不怎么接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必须搞清楚。
又是习以为常的嘟嘟声,我无力再托着那部手机,手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人一闲着,就会不由自主的多想,就比如现在,我正在想着,她同我不在一起的时间里,她会住在哪里,她会和谁待在一起,会在谁的怀抱……我们之间是有怎样的误会,还是她已经移情别恋了?我想不清楚,也理不明白。我仔细回头看了我们相处的一丝一毫,仍然找不到任何由头,我也只能草草的下个判断,我得当面找她说清楚。
在和苏清澄简单讲述了我的一些推断和事情的由来后,苏清澄带着略显苦恼的表情对我说:“现在这个情况,你们的确应该好好聊聊天。不过按照你的分析,这次聊完后的结果大概率是彻底的分手呢。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能吗?不能,完全不能。毫无疑问的,我还爱着她,深爱着她。如果我能接受这个结果,我何必去追寻答案,想去见她一面,想和她说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仍然不甘心,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
看我一时沉默,苏清澄抱起了那只猫,和我提起了别的东西:“辉他也醒过来了,他应该也要把他的东西拿回去了呢,真舍不得他的猫。”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我的心还在藜麦的身上挪不开。
苏清澄微微歪了歪头凝视了我一会,随后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对我说:“晨钰,我觉得劝阻你不要去也只会让你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所以还是去一趟吧。今天她的排班是晚上八点,去找她说清楚。”
“你怎么会知道?”我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什么秘密,三号酒馆会根据需要接待的客户类型,客户需求,以及对接某个特殊的客户而进行排班,而这个排班结果是会在他们内部进行公示的,稍微进行黑入就看得到。”苏清澄放跑了怀里的猫,认真的对我说:“买一束花,把一切都说清楚吧,晨钰。”
走在前往三号酒馆的路上,我捧着一把玫瑰花,思绪却飘散的到处都是。我想起了之前毫无征兆的跑去三号酒馆找她的事,当时是不是打乱了她的排班,迫使她扔下了顾客来找我呢,可能是这样吧;今晚她的排班,是见谁,是做什么事?我不知道。推开三号酒馆的门,熟悉的气息和氛围瞬间笼罩在我的身边,但与平常不同的是,这一次自我进门开始,几乎所有的服务生都在往我这边看,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我没有在意,直直的走向吧台。
吧台前,还是那个胸牌是M的男调酒师,看到是我,似乎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声的对我说:“你不该来的。”
“我找藜麦,我知道她在,我想和她说清楚。”我无心和他多讲,但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打算叫藜麦出来了。我索性自顾自的向着独立包间的方向走,既然她不愿意见我,那我就自己去见她。
一个包间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从包间中跑出,是藜麦。我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惊讶的她,一时间没有说话。我想过这一刻会是怎么样的光景,但她的反应却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她的脸上充满了诧异,惊慌和害怕,这最后化成了一丝错愕:“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接电话,也不见我,我来找你说清楚……”我想继续说下去,但她却打断了我,一边推我走一边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快走,你不该来的,快走……”我不明所以,还想着把手里的花给她,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她只是要一门心思的赶我走。
“李晨钰!”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把我叫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发现一个人正站在刚刚藜麦跑出的那个包间门前,正笑着向我挥手。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咧到了耳朵根的嘴,居然是那三个敌对人形兵器中像狼的那一个,他怎么在这儿?藜麦也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慌乱,着急忙慌的要推我走,而我却在这时接收到了一个高危的访问通知,和当初苏清澄控制我身体时几乎一模一样。
我心说不好,急忙想去阻止,那访问却也想苏清澄那样直接绕过了我的许可,一瞬间掐断了我的大脑与芯片的联系。我只感觉头一晕,浑身的躯体如同被什么力量瞬间的下拉,身体沉重了百倍,仰面摔倒在了地上,我居然失去了对全身所有义体的控制,或者说对我躯体的控制。
被黑暗包裹的视野周围,我看到了那个带着鸭舌帽的女性人形兵器,这黑入正是出自她的手。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段会和苏清澄一模一样,按理来说苏清澄的黑客技术是绝对不可能被模仿的啊。为什么他们会在这儿,为什么他们会和藜麦在一起,为什么藜麦要赶我走?我一个都想不清楚,也已经没有机会再想。我此刻就像掉进了巨大的隧道里,耳畔的声音都充满了巨大的混响,根本听不清楚。我只看到藜麦扑在了我身上,对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而她却很快被拉开消失在了视野里。那头狼再次出现,一脚踩在了我的胸口上,一把黑洞洞的义体武器对准了我的脸。我的呼吸已经急促到哽咽了,却还是夺不会身体的控制,我简直就像被困在了一个雕塑里,逃都逃不出去。
那家伙似乎对着我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楚,我现在甚至连叫喊都出不了声,我只想大骂他一句,但我的声音也掉进了巨大的噪音里,什么都没传出来。一个巨大的轰鸣响起,盖过了一切,那黑洞洞义体武器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光,将一切声音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