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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冬,冷的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立在窗边,将一口一口的哈气覆盖在面前的玻璃上。

由于位置过于靠北,湿度反而很低,很少有鹅毛大雪的情况,但雪只要落下,就会冰封整座城市,那些没有立即清理出来的雪地,就结成了冰,隐藏在雪层下面,让过路者频频打滑。我看向身旁,随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因为我看到她也在向下看,留心着雪地上发生的一切。

“我们……下去看看吧?”我小声的提议。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同意了我的看法,在过去,她通常是不会答应我外出的。这让我立刻产生了难得的兴奋的感觉,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让我冷静下来。

真是赶巧,刚踏上雪地之后天空又开始飘雪,由于没有风,雪花下落的速度十分慢,它们相互重叠,变成了足以遮挡视线的雪片,纷纷扬扬洒在我们身上。我凝视着她的身影,白色的羽绒服上最终落满了雪花,给她披上了一层透明无暇的外衣。

那是……一件披肩吗?我睁大了眼睛。

是的,那是一件白色的披肩,这让她看起来犹如从仙境中走出的人物了。

我举起双手,从雪地中捧起一小撮雪,举到面前仔细打量着。这种由水组成的纯洁之物给我有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我是不是真的把它捧在手里了呢?雪花啊……花啊……啊,对了,如果现在有一束花就好了,我能送给她,说起来,我还从来没送过任何人花呢。这样想着,我有些失落和沮丧的看向她,她仍然如同失神一般的立在那里,干净的好像不存在过。

我张开指缝,让细小的雪从中滑落,让我惊喜的是,我捧在手里的那一小撮雪里,竟然藏着一支雪白的金鱼草1。今天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日!我这样欣喜若狂的想着,把那支金鱼草递到她的面前。

“送给你。”我这样说。

她侧过脸,抬起那双冰清玉洁的手,从我的手中接过那支金鱼草,小心翼翼的收下。

我激动地似乎要哭出来,眼泪顺着眼眶不由自主的向下淌,我又立刻察觉到了这个情况,用手慌乱的把眼泪抹去,又不禁大笑起来,好像是想起搞错了什么事,向后退出一步,却踩在了雪层下的薄冰上,几乎要滑到。

我拼命挣扎着维持平衡,但怎么都站不稳,好像我的脚底踩着的不是雪凝结的冰,而是永远不可能站得住的薄冰,我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冻结的湖面上。

随着咔嚓一声,我脚下的冰面裂开了,我几乎立刻摔进了冰面以下的深渊里,刺骨的寒冷吞没了我的每一根神经,就好像是跌入了无底的地狱去了。

我被一只手拉起,从漆黑的水中拖到冰面上。我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拉我的人,是她,于是我再度合上眼睛。


我搞砸了一切。

我躺在病床上,凝视着天花板,阴暗潮湿的环境让我难以呼吸,愧疚而难过,眼泪又从眼角淌下,直到重影之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双手抚摸了我的脸颊,让我的悲伤的战栗立刻消除了,那双纤纤玉手简直就像温暖的丝绸,明媚的阳光覆盖在我的脸颊上,一种温暖的触感立刻充满了我的全身。

我眨了眨眼,让眼眶中的眼泪淌出,但又不得不眯上眼睛,窗外的阳光直直的洒在我的脸上,虽说不刺眼,但这光线的不同也让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我抬起手,试着握住她的手,颤抖而谨慎,充满了试探和请求。

她没有拒绝,这几乎让我激动的昏厥过去,在搞砸一切后,她仍然愿意,不,是甚至愿意让我握住她的手,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我笑了起来,无声的笑,我想象着我将握着这双手与她闲庭信步在无数光线洒下的圣殿中间。

她轻轻牵起我的手,引我向前去,我眯起眼睛,在无数的光晕与无数条光线中,随她前进着。她挽起我的双臂,轻轻靠在我的身上,引导着我同她前进后退,反复左右移动着,我笨拙的模仿与跟随,才意识到她在引领我起舞。

我的视线中的光线不断聚合分离,曲折趋平,伴随着让他们透过的百叶窗反射出的各种颜色,令人头晕目眩,我仿佛置身于不断旋转的万花筒之中。我无声的大笑起来,享受着令人沉醉的世界。

可这美好的景致几乎立刻又被破坏了,地面开始无节制的旋转,以至于让人难以站稳,混乱交杂的光线让我几乎呕吐出来。我感到极度的压迫,仿佛天花板就要压在我的身上。她的手从我的指尖分离,我立刻摔倒在地,我想抬头寻找她,却在抬头的瞬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那是天花板。

我的视觉和听觉都乱成了一团,这种混乱崩溃的感觉让我简直要疯掉,我发疯似的在越来越狭窄的空间中爬行,寻找刚刚还牵着的她的手。

但我找不到。

我的脸上感到冰凉的触感,我睁开了眼睛。是她的手。于是我再度合上眼睛。


我不语,她也没有展开话题,我们肩并肩坐着。

我数不清这是多少次她拯救我了,我总会搞砸这一切,她总会带我脱离我自己一手导致的困境。

我侧过脸,看向她的脸,这是我第一次试着直视她的面孔,我看到了一张极其平静的面孔。

说它平静,不是因为它毫无表情。

是因为那是一张白纸,不是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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