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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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吗?1

这是在哪里……

我费力的睁开眼,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苍茫的雪原……还有融在雪里的血。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闭上眼,试着回忆刚才的经历,回应我的却只有若隐若现的头痛。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抓起一把雪,猛地拍在自己的脸上 — —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迷迷糊糊之中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但是这把冰凉的雪确实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反正没人看见……”我晃了晃头,把头发上的雪抖了下去,然后试着坐起来,但那一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我的左胳膊传来,支撑身体的胳膊立刻变得无力,我再次被摔在地上。

我看了看胳膊,它还在流着血,血液滴在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失血过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只能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打了个简单的包扎……这样做不能保证彻底止血,至少能让它流的慢一点。

我用右手支撑着,费力地站了起来。寒风掠过身体,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起身环视四周,周围的一切在刚刚都经历了炮火的洗礼 — — 就在我的不远处,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刚被砸出来的弹坑。

我的手环似乎还能工作,我必须得试着呼救。“Andre上士呼叫附近所有单位……有任何人能听见吗?”我无力的对着手环说道。

没有任何回应,这意味着我与我的部队失去了联系。我叹了口气,提起手边那支看起来还能用的步枪,准备在四处走走,至少比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要强。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开始越来越疲惫了。我看了看我的身后,胳膊上留下来的血液滴在地上,呈现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在走来的一路,我看到的只有被反坦克地雷炸到报废甚至还冒着烟的载具,以及不计其数的士兵尸体 — — 我或许是这场战斗唯一活下来的人。

胳膊就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我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就那棵树吧。我这样想着,右手便扶在那颗枯树上,倚靠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片凄凉的雪原,我感觉自己呼吸的频率在不断加快,视线越来越模糊……


“……你还好吗?”

“……他醒了,快拿点水过来……”

听到周围有说话的声音,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我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有些硬,但也比雪地舒服多了。

”你要喝点水吗?“我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到。老实讲,我现在口干舌燥,可我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只得微微动了动我的嘴唇,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来,我扶你起来。“另一个人把我扶起来,然后将水杯送到我的嘴边。温水顺着嗓子流入,这让我感到稍微舒服了一些。”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点了点头,于是他扶着我缓缓地平躺在床上。

“其他人回来了吗?”他似乎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还没有,队长,只有我们回来了。”

“那我们先出去吧,”他招呼另一个人准备离开。“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到这会儿,我的眼前才算勉强能看清东西,但在那两个人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其中一个人胳膊上的臂章 — — 上面竟然印着GOC的标志!我瞬间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在战争时期,被敌军所救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或者说,我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了GOC的俘虏。

可是,这几个GOC士兵对我的语气似乎并不像对待敌人一样?无论如何,我也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摸了摸作战服拉链的左侧部分,内侧隐藏口袋里的东西还在。我稍稍松了口气,那是留给我们特殊情况时使用的“最后手段” — — 一枚逆模因武器。


最初为了这个国家的某些“资源”,我们曾和GOC达成某种“协议”,直到前一阵子混沌分裂者与GOC正式开战,为了能够把握住对这个国家的制约权,我们作为一支远征军的先头部队被要求入驻这里。

但在入境后,我们遭到了当地政府军的攻击。很明显GOC为这个国家开出了更高的“筹码”。我不清楚这场战斗除了我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如果有,他们又去了哪里?

正这样想着,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逐渐变大的脚步声,看来有人正在靠近这个房间。我咬咬牙坐了起来,警惕地摸着装有逆模因武器的口袋 — — 我不可能接受他们的审讯,就算死,我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吱呀 — — ”

木门被缓缓打开,两个穿着荒漠作战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端着一个盘子。

“朋友,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看到我坐了起来,其中一个有些瘦高的那个男人似乎没有发现我异常的举动,反而有些欣喜。

“……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

“吃点东西吧 ,”另一个很壮实的士兵端着盘子走到我跟前,然后把那个装着食物的盘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抱歉,我们这现在条件有些艰苦。”他露出一丝苦笑。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我疑惑地问他。

“我们是负责边防的GOC士兵,我是这里的队长。”那个士兵看着我回答道。“这里是我们的哨所。”

“你看起来是混沌分裂者的士兵?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把一个凳子拉到身后坐了下去,然后指了指我的臂章。“你们似乎在和这里的政府军交火?我们不是签订过盟约吗?”

盟约?如果他是指组织和GOC还有当地政府三方签订的盟约,那么在两星期前,混沌分裂者与GOC开战后,这里的盟约不就应该随之撕毁了么?

难道说,这里的士兵还停留在“与混沌分裂者为合作关系”的信息阶段?为什么?还是说,这个GOC士兵是在试探我?

“呃……”他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决定先找个理由蒙混过关,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这里的士兵依旧将我们当作盟友,那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我们是一支被派来增援这里边防的部队,但是入境后突然遭到了政府军的攻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这样回答道。

“是这样吗……我们有收到过有人来支援我们的消息吗?“这名队长似乎有些起疑,转头问旁边的士兵,那个士兵摇了摇头。

”我们也是临时接到的命令,或许还没有来得及通知GOC的基干边防部队吧。“不等他开口,我急忙找个了理由试着打消他的疑虑。

”这样吗……“坐着的士兵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自打一个星期前我们就和总部断了通讯,就连补给也断了。”

“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他站起身,和另一个士兵朝门口走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息吧。”

待他们走后,我转头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看起来是一些不太新鲜的面包和几片罐头肉。老实讲,我现在饿得够呛,现在只想把盘子里的食物尽数塞进嘴里,就算它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美味。但考虑到组织与GOC的敌对关系和我现在的处境,我没有理由完全信任他们,所以我并没有吃下那些食物。

眼下,我必须时刻保持谨慎。

我现在似乎身处一间宿舍中,这个房间里一共有九张床,其中有四个上下铺,但这些铺位似乎只有六个有明显的使用痕迹,而我刚刚躺在一张单独的木板床上,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看起来是为伤员准备的。我站在窗边,窗外的景色依旧是一片雪原,只有几颗枯树稀稀疏疏地铺在这块纯白的画布上。


左胳膊上的伤口在我昏迷的时候被GOC士兵重新包扎处理过,现在已经基本不会影响活动了。我看了看手环,现在的时间是十六点一刻,而我们被政府军伏击的时间点接近中午,也就是说战斗结束到现在,我已经昏迷了将近四个小时。

我想重新试着联络部队,但在这里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必须在在远离他们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手环。我决定试着和他们交谈,一来是找个理由“脱身”,二来或许可以得到某些对我有用的信息。

我推开门,发现这扇门连通着一个不大的房间。这个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桌子和长椅,听到门开的响声,坐在桌子前的几个GOC士兵纷纷扭过头来看向我。

“你恢复的好些了吗?”那个队长看着刚刚走出宿舍的我,“来这里坐下吧。”

“多亏你们的照顾,我休息的还不错。”我回答着,然后和他们坐到了一起,“我是混沌分裂者干预小组'短剑'的指挥官,你们可以叫我Andre。”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这里的情况:屋里并没有多余的摆设,墙边有一台净水器和一个铁柜,这里是哨所,所以看样子里面装的是武器。还有一个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通道,但没有设置门,或许是简易厨房或储存室。但是屋内只有四名GOC士兵,人数实在太少了。

“指挥官?听起来地位不低哪!”一个GOC士兵笑着打趣道。

“什么话,队长也是咱们的指挥官啊,”另一个士兵看着他,“我们班的人谁不是听他的命令。”

“你们每个边防哨所一个班只有四个人吗?”我有些惊异地问那个队长,之前他也提到过这里有一个班的士兵。

“这倒不是,我们听到有炮火的声音,就出去侦察情况,当我们抵达那个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在一颗树下发现了你,于是先把你救了回来。后来我们又派出两个人去搜索那片战场,他们暂时还没有回来。其他人……”队长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和总部失联以后,我们曾和小股不明武装势力交战过,其他人是因为战斗减员,我们没有载具,没法去派人联系总部和运送补给。”

“抱歉。”我想,这个队长口中的“不明武装分子”或许是在我们先头部队到来之前的侦查小组。但是现在还有还有两人在外搜索,如果他们找到了政府军的幸存者……我感到有些不安。这时,我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张地图,我或许可以利用它。

”队长,我们交战的地方距离这里大概多远?“我看了地图一眼,又看了看他。

队长把地图推到我面前:”你看,我们的哨所在网格210-189,而交战处位于网格224-188西北角,直线距离接近1.5公里。“我接过地图,仔细地看了看。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其他哨所到这里的距离都在5公里以上,而且10公里内并没有城镇。我有些失望,离开这个哨所,我又能去哪里呢?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告诉队长我希望出去转转。队长明显有些迟疑,一名伤员刚刚经过短暂的休息就想要出门活动确实不符合常理。或许是看在我是“盟友”的份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让一个GOC士兵陪同着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怎么,你担心我遇到什么情况不能自保吗?”我笑了笑,谢绝了他的好意。“放心,我只是出门透透风,就在这附近转转,不会走太远。”在众人的目光下,我故作从容的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寒风就扑面袭来。我边把作战服的拉链拉到头,边在周围寻找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没多久,我就找到了个理想的通讯场所。我蹲在地上,尽量放低身姿,然后打开了手环。

“Andre上士呼叫附近所有混沌分裂者单元。重复,Andre上士呼叫附近所有单元,有人能收到吗?”

依旧没有回应。我有些心灰意冷了,正准备起身回去另作打算,突然手环响起了一阵杂音,接着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Andre上士,我是混沌分裂者侦查小组∑-2,出什么情况了吗?”声音有些模糊,断断续续的但至少可以听清。在这种情况下,能听到自己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好了,我不禁有些激动。

“∑-2,我现在被困在某处GOC哨所了。长话短说,这里的GOC士兵似乎和他们的总部断了联系,他们依旧将我们视为友军。”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我过于激动,我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了。“哨所坐标210-189。重复,坐标210-189,你们可以来找我吗?完毕。”

“操,兄弟,我们他妈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手环中传来不满的咒骂声,“那群GOC边防士兵是吃了什么火药,我们只是个侦查小组,他们已经追击我们三天了。”

“但是我知道一支小队的活动位置。在网格200-210,重复,200-210。你可以试试找到他们,不过你最好快点,我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改变位置。∑-2完毕。”

“收到你的最后通话,感谢你,∑-2,完毕。”我关闭手环,然后把它收了起来。这时候我开始后悔没有记住方向和那张地图的内容了,看来我还要回哨所一趟。

现在时间应该不早了,但天色却好像没有渐晚一般 — — 雪原的夜晚总是比平时更加明亮。我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哨所,但正当我要开门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小心地把耳朵贴在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尽管声音不大,但我大致能够听到内容。

“……那些倒下的政府军用的都是我们GOC的武器!”

“闭上你的嘴吧,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政府军用我们提供的武器和混沌分裂者交火,那个混沌分裂者的人绝对有问题!”

用力敲打桌子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大的争吵声一起传来。

“你这傻逼一定是喝多了……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今晚我还有一班哨呢。”

“……弗拉迪斯拉夫,我们走。”

我听到有人朝门口走过来的动静,立刻往远离门口的地方小跑了几步 ,然后装作是刚回来的样子,尽量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士兵,其中一个是他们的队长,另外一个是从我醒来就呆在哨所里的人,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明显和之前不同了。

“你回来了。”那个GOC的队长朝我打了声招呼。“看起来你对着附近的风景挺着迷,这一趟去的时间不短啊。”

“不知不觉就走出去挺远了,哈哈。”我应和回答他,但听到他的语气,我心里不免绷起了一根弦。

“快回去休息吧。”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另一名士兵出发巡逻,直到走远也没回头看我一眼。我走到门前,却没有去拉门把手。

我明白眼下这些士兵对我的信任度已经有所下降了。我想应该是那两名士兵回来了,并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所有人。

他们已经开始对组织与装备有GOC武器的政府军交战感到蹊跷,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迟早会暴露。既然如此 — — 那便一不做二不休!我咬了咬牙,然后从隐藏口袋中拿出那枚逆模因武器,手指穿过拉环。

我深呼一口气,拉开一点门缝的同时迅速拔出了拉环,把它扔了进去。随后我马上推紧房门,滚到了一旁的雪地上,死死捂住耳朵。

那东西是靠音频传播的,持续时长大概30秒。直到过去了一分钟,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听到里面没有动静传出来,我站了起来,稍稍拉开房门露出一条缝隙,屏住呼吸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对准前方,然后慢慢打开了它。

室内的地板上躺着几个人 — — 确切地说,是几具尸体。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五官甚至扭曲有些恐怖的程度。我调整了一下因为紧张而紊乱的呼吸,然后清点了一下,总共四个人,算上刚刚出去的两个人,总人数和那个队长说的一样。

我很幸运,留在哨所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个房间里。正因如此,这一枚逆模因武器便帮我解决了所有敌人。我快步走到桌子前,把那张地图折叠好收起来,接着从那个储藏间里找了个背包,把所有对我有价值的东西 — — 饮用水、食物、指南针还有少量弹药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 — 如果那个队长巡逻回来发现这些尸体,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想着,我用找到的东西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 — 我用胶带将储藏室里存放的的炸药和一枚手榴弹绑在一起,然后用细线穿过手榴弹的拉环,另一端系在门把手上。这样一来,只要有人拉开房门,几秒后手榴弹就会引爆炸药,把这个哨所夷为平地。做好善后工作,我从哨所窗户跳了出去。

用指南针和地图确定好位置后,我没命地朝友军部队的方向狂奔,寒冷、疲劳侵袭着我的意识和身体,但我生存的本能告诉我,想活下去就不能停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远处传来爆炸的声响,我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向雪原尽头那片黑暗奔去……

后日谈


距离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年。尽管过程并不顺利,但后来我仍幸运地找到了我的部队。在那之后,我参与了德尔塔战役、猎鹰谷行动……那些数不清的战斗,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我幸运地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直到今天,那场漫长的战争早已结束。它的结果或许并不能为所有人所接受,但纷争落下帷幕之后的和平,的确是全世界想要的,也是全世界所需要的。

2070年的冬天,我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留着那份如今早已泛黄的纸质地图,210-189……这串网格坐标也一直刻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三十五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当我住着登山杖,气喘吁吁地再一次来到这里时,早已没有了什么房屋倒塌留下的残垣断壁和战争的炮火痕迹。

这里有的,只剩下一片宁静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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