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人为什么活着?人为什么追求幸福?又为什么得不到幸福?幸福又是什么……以及,基金会为什么灭亡?
这些问题和大多数问题一样,少有人在意。倘若被某人注意到,那么他在想清楚问题之前便会因困惑而感到苦痛。可一但想通了,他又会有很大概率因为面对冰冷真相而陷入悲伤。
所以,聪明的当局者们便会变着法子地用空中楼阁或是“言之凿凿”的说辞搪塞大众。
那么,真正的真理呢?
起床,进食,工作,睡觉;起床,进食,工作,睡觉……偶尔参加同事们的聚会,维持着不重要的关系,十年如一日,这便是查尔斯。他从不思考深奥的问题,并出于本能地排斥它们。
战争因何而起?又因何结束?自己幸福吗?什么又是幸福……以及,这些问题重要吗?
……
平时沉默寡言而木纳,工作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专注且高效,如同一台配备了人工智能程序的机器一样。他与所处环境严丝缝合的同时又格格不入。即便是在夜深人静失眠之夜,查尔斯也绝不会思考任何事,而是闭上眼等待意识逐渐发散,最后入眠。
在周围人眼中,查尔斯的存在是极致的平凡,可有可无。而正是这种明面身份的存在,为他的暗面身份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抹除者”,GOC最隐秘的人员之一,为了不暴露身份,平时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阳光下,从不聚集组队,一起行动。仅靠着专线联络员与GOC高层保持着游若细丝的联系。他们的工作内容也简单,在必要时刻为GOC解决高价值目标。查尔斯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战争之后,查尔斯再未收到来自GOC的任务,但这并不代表GOC就此陨落。恰恰相反,在基金会没落之后,GOC与分裂者开始了对其遗产的掠夺。二者在明争过后便开始了暗斗。查尔斯在沉寂许久之后再度收到了属于他的任务。
凌晨2时43分,查尔斯收到了来自GOC的任务:击杀位于本市商业区璀璨大厦内的分裂者研究员劳埃德,不计代价,不计后果。连同任务文件一同发来的还有部分有关璀璨大厦内部结构与人员信息。
文件中指出璀璨大厦是是一栋完全由分裂者经营掌控的商业化大楼,基层员工中存在平民,但高层则全部为分裂者成员且内部存在多处空间异常。
没什么特别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行动一样,制定计划,做好准备,然后行动,最后安静离场。
不会有意外的。
也许吧…
现在是什么情况?
查尔斯感觉自己趴在医院的病床上,脑子昏沉,全身使不上劲。至于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查尔斯脑子里只有几个模糊且不连续的片段。
行动成功但是自己进医院了?
不像。
查尔斯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潜入的过程中被某人察觉并制服了。自处决程序呢?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查尔斯的意识逐渐恢复,背后狭长的痛感亦愈发清晰显现。身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一名戴着全封闭单面玻璃头盔的守卫。查尔斯脑子里还残存着关于他的印象,但是同样十分模糊。另一位则是行动目标劳埃德,他的脸上有一块补丁一样的皮肤和周围的肤色格格不入,看起来十分瘆人。
“哟,你醒了?我去拿点喝的,你们先聊。”守卫察觉到查尔斯的苏醒,自觉地离开。
查尔斯现在四肢使不上劲,背上有伤,装备都被没收了。虽然目标就在眼前,但此时没有任何办法杀掉他。只能先静观其变。
劳埃德左腿一直抖个不停,双手死死地十指相扣,嘴角挂着一个僵硬地微笑,眼神不停地在房间各处来回跳动,看起来十分紧张。
“那个,呃…就是…你应该他们说的来杀我的 抹除者 对吧?老实说,就是…能作为你们的暗杀对象…我还挺荣幸的…”劳埃德害羞地埋下头浅笑两声。
“呃,我并没有嘲笑您的意思,我就是…呃…太紧张了。毕竟…我也没怎么和…陌生…呃…想杀我人说过话…”。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的时候,守卫端着两杯饮料出场缓解了尴尬:“没什么好紧张的,博士,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哦对了,这里空间随时在收缩膨胀。刚进来你脑子可能会有点乱,这是正常现象,过会儿就好了。还有就是,你身体里的自处决系统我们已经帮你移除了。”
查尔斯想起来了,正是他识破并制服了自己,他甚至在自处决系统启动前终止了程序,所以查尔斯现在还活着。如果他在,击杀劳埃德几乎是不可能的。
“呃…”劳埃德嗫嚅到,“在你之前也有过人想来杀我,似乎也是抹除者,不过…他们的自处决系统摘除失败,所以…我很抱歉。”。
“嗐,人类永远只有在对付自己人这件事上最用心。”守卫轻蔑的嘲讽道。“不过好消息是,我们可以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是这样的。老实说,我们其实没必要打起来,我的计划可以让每个人都得到幸福。至于GOC为什么想杀我,我…”。
“也许是情报部门听到了给人口打个对折之类的字眼就急了。谁知道呢?”守卫耸了耸肩。
“好了,我得回去工作了。再见”劳埃德看了眼时间,顺手拿上守卫端来的咖啡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好了,现在就剩你和我了。有什么想聊聊的吗?事先声明,我们限制你的行动纯粹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会,也不想杀了你,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对你采取应急措施。就像劳埃德说的,我们正在试图让所有人获得幸福。”
……
查尔斯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守卫。
“好吧,我认输,你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人。”守卫摆了摆手,也离开了房间。
如果他们不打算从查尔斯这里获得好处的话,那也就意味着查尔斯没必要自处决,只要表现得顺从一些,那么就还有可以击杀劳埃德的可能性。
手术的伤口还在痛,但是定期会有护士来给自己做术后治疗。房间里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而且房门平时被锁着。。
怎么办?
只能等。
次日,劳埃德在守卫的陪同下又来看望查尔斯。这一次,劳埃德的紧张少了不少,大方地向查尔斯介绍起自己的项目: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需要调解一下,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当然,在此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像你介绍一下我的计划: 幸福的彼方 。我和我的同事们经过研究确定,幸福是可以具体量化的就像能量、奇术、现实,我们用‘福值’来量化它。此外,它还是守恒的,至少我们的研究没有发现它可以经由其它存在转化得来。知晓了幸福的本质,我们就有了新的发展思路。你想想我们能利用幸福做些什么?先生,您有过什么愿望吗?”
杀了你。
“当然不是杀了我这么简单的。就是…呃…从事自己喜爱的工作,有爱你的人,关心你的,永远无条件支持你的人陪在你身边。您有想想过吗?”
“把自讨厌的人踩在脚下也算吧。胜利也会带来喜悦与幸福。”守卫补充道。
所爱之人?爱己之人?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伊莎贝拉?她早已死于战争。厌恶之人?父亲罗杰斯?他也死于战争。
职业?演员?不现实。杀手?…
“我的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世界上所有人的幸福集中在一部分人身上。当然这遵从一个原则,幸福少的人的幸福会被转移到幸福多的人身上。这并不是我规定的,而是我放任结果随机产生导致的。这当然也很好理解,‘福值’越高,他也就越‘幸运’随机数好处就会优先落到他头上。不过,我也不能保证有多少人会获得更多的幸福。人口打对折只是一个估计,一个相当粗略的估计。当然,这并不是人口清除计划,我们不会杀任何一个人,至于被抽走幸福的人他们也会活着,只不过会活在绝对的混乱与非幸福之中。有人幸福,就会有人不幸;有人不幸,才会有人幸福。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成为人而脱离了动物不也是这个过程吗,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手段复刻了这个过程。人生来不幸和屠宰场里的猪,北欧森林里的鹿有差别吗?当计划完成,就会区分出两种人类,谁继续保留人类的名号,谁叫什么新的名字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最关键的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你知道因为世界的战争后遗症平均每个人自然死亡率是多少吗?2.73%。毒气,辐射,现实扭曲,奇术,心理疾病,这些战争的余孽自然在无时无刻地剥夺生命。而在幸福之人存活下来之后,出于人道主义,他们能会给不幸之人建造保护区,这样一来就没人会继续死。GOC有更好的善后手段吗?”
劳埃德的语气愈发激昂愤慨,说完他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倒在椅子上,仿佛刚才的讲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但是查尔斯依然只是在寻找着杀掉他的机会。
劳埃德瞥了眼时间道:“我得去工作了。”随后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房间。
守卫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见劳埃德走远低声告诉查尔斯:“你知道吗?劳埃德先生从小就有很强的表演欲。但你应该知道战前的演员都是个什么行当。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兴许会去当个演员。”
查尔斯也想当个演员来着。
两人沉默许久后,守卫再一次忍不了了,留下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提,别太过分就行。”后也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三天夜里,守卫把查尔斯带到实验室中并告诉他:“劳埃德先生希望你能来见证这一刻。”
现场除了查尔斯,守卫和劳埃德以外只有几个零星的研究人员,他们同劳埃德一起捣鼓那台查尔斯完全无法理解的设备。
最后,劳埃德拉动一根拉杆,启动了设备。世界就此悄无声息的改变。
查尔斯感觉有股暖意正在涌向自己的伤口,痛楚缓和了些许。
这就是幸福吗?
劳埃德如释重负地仰在窗户上,大口地吸着凉爽清晰的晚风。突然,窗户边缘连着墙整个裂开,劳埃德毫无防备地从高楼追下。
一瞬间迷茫与错愕再次充斥着查尔斯的内心。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理智: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劳埃德吗?
守卫摇了摇头解释到:“他的幸福被抽走了,而你在获得了幸福的情况下太渴望他去死,所以…当然,也不排除有其它人想他去死。”
任务?完成?
“好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呢?”
查尔斯反复品味着涌入体内所谓“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