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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们,他
长久以来,武器和人都以一种相互依存的方式存在,没有武器,人的攻击性可能尚不如一条野狗;没有人,武器就成了摆设。当然,不乏近代以来开发出的智能武器,无人化的趋势似乎让武器摆脱了人类的控制,但它们从根本上离不开人下达的指令,维修与续航也需要人的介入。为了让武器与人的配合更加紧密,无数的科学家在他们能想到的各种方面做改进,让武器专业化,轻量化,或是让人反向契合武器,他们绞尽了脑汁。而将武器与人彻底融合概念的提出,彻底打破了武器与人配合的界限,在混沌分裂者这篇可以背叛道德的沃土上,这种概念开花结果,产生了我,通常来说,我们叫人形兵器。
义体的安装并不是首创,人与机械的内结合1可以在各大组织中找到,与他们不同,在人类的基础上改装,制造义体人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是在机器的基础上改装,制造而成的人形兵器,我想,说的再直白点有利于你的理解,义体人是人,我们是机器。不过,我们和简单的在机械上裹一层硅胶肉体的劣质品还不大一样,我们更复杂,在机械不需要覆盖到的地方仍然保留着人类肉体,我们也不是冷冰冰的工具,我们有理智,三观,情感。人们总说保留这些是生产我们的败笔,我个人感觉不然,这让我们更接近人类,我们甚至有像人类一样生存的权力。
我们也有出生之日,与人类不同的是,我们从出生起就有认知和我们需要的绝对知识,体型也已经发展到了完全,当然,如果经过后天的锻炼,我们的肌肉也会有变化,它们是货真价实的肌肉。我们有味蕾,有嗅觉,维持身体运作可以依靠食物,也可以依靠电力,甚至是太阳能,我们的创作者说,我们是最完美的人类。
我睁开眼睛,等待着眼前的黑色由视野边缘逐渐褪去,直至眼距中间变成黑色的一个点,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讨厌睡眠,每次醒来时意识取代潜意识的过程,都有一种如同将管道从后脑插入,顺着脊柱向下,再将痛感传递到身体的每一部分的感觉。我不仅皱起了眉,等待集中了痛觉的指尖的麻木慢慢消退。
我从只铺了一层床垫的坚硬床板上爬起,回到我的工位上,我能在办公区大睡特睡,得益于我所在的工作区块只有我一名编内员工,我所在的23号干预小组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形兵器。我或许表示的还不够恰当,混沌分裂者管理干预小组的方式,是为每一支干预小组单独划分出一片办公区,尽可能的减少各干预小组之间的交流,并在干预小组之上设立一个负责管理小组事宜、统筹小组日常工作情况、审批小组任务是否进行的办公室,办公室管理员通常不和干预小组的成员进行直接沟通。而我所在的干预小组只有我一个成员,据我所知,这只是一时的,更多的人形兵器正在从其他站点被转移到这里,在此之前,我们只负责独立的守卫站点,把我们集中起来成为干预小组是刚刚确定不久的事。至于小组的管理员,我到现在也没见过他的面,可能是觉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大没有见面的必要吧。无论如何,我会享受这里还只有我一个人时清闲快乐的时光。
然而,我的清闲日子几乎立刻就被打破了。
一阵轻轻但明显的敲门声传来,我在诧异中抬起头,看到敞开的大门旁探出一个人,他面目清瘦,头发呈现出一种褪色的蓝,叩门而伸进来的那只手臂显露的皮肤苍白,纤细瘦弱,简直可以用病态形容他的身体情况,我眨眨眼睛,在红外照射之下,我分辨出了他只是个人类。
“你是……”他笑着眯起了眼睛,“晨钰,李晨钰,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有一种青年男性的感觉,却又参杂着女性的一丝阴柔的感觉。我微微皱眉,已经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人,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他仍然眯着眼睛,慢慢的踱步走进办公区:“我是宁见欢,我将负责23号小组的管理事宜,你可以叫我宁。”他自顾自的说,脚步缓慢而无声,打量着办公区的环境,忽然又转过身,似乎在确认我是否还在听,“现在我会给你排第一个任务。清理遭到异常效应影响,被不可逆的生物病毒污染的个体。查阅你的收件箱就能看到工作概要。”
我无暇理他,正在脑海中查询有关他的信息。他的履历干净,没有任何突出贡献和重大错误,简直就是个普通人。难道上面已经开始把毫无用处的人派来管理重要小组了吗?我嗤笑。
但他又一次开口了:“我需要你现在就去办。”
我眉头一紧,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到了我的面前,俯下身子盯着我的脸,笑意未减。
“现在就去办。”
自来熟
我从瘫软下去的躯体中拔出手,连带喷溅而出的血液溅了我一脸。我缓缓起身,用挽起的袖口擦拭脸上的血液,微微垂着头看着面前横倒在街道上的尸体,他们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病变,简直像某个造物主用人体的零件胡乱堆砌的产物。他们似乎还留有一丝理智,在我们到来时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求救。只可惜这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我也无从知晓至他们于此的人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扫清他们的痛苦,以及在进一步扩散之前将他们抹除。
我拖动着那些躯体,将他们累成一座小塔,又将摆在路边的汽油桶打开,浇在这座肉体构成的塔上,摸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吸完半支后弹到塔上,火焰便立刻覆盖了整座塔,呲呲作响的向我扑来。我会过身,向头顶观察良久的直升机挥了挥手,身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的善后小队从机舱里顺着滑索逐个落地,对污染区域进行消杀。
人类真是脆弱的。那些被生物病毒污染的也好,善后小组也罢,他们甚至做不到像我一样毫无顾忌的呼吸。我半坐在低矮的栅栏上,看着冲天的火舌,我的活已经干完了,但我还得等善后小组完工接我回去。
“嘿,呃,其实你拿打火机点烟有些多此一举了吧。”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突兀极了,这直接把我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我侧过脸,看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比我要高出半头,略有些探颈,再加上他吊儿郎当的有意驼着背,让原本富裕的身高和我比起来也差了不多。他的战术背心,内衬和头盔上都有绿色或是紫色鲜艳的涂鸦,我能看出几个安那其的圈A,混沌分裂者新生派的标志,以及几个我看不懂的或者意义不明的标识。他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将头盔摘下,露出了满头鲜绿的卷发。我几乎立刻确定了一点:这也是个人形兵器。理由?他居然没带任何防护面罩。“你能自己点燃烟不是吗?”他抬起一根手指,一小簇火在他的指尖冒了出来。
“我能,但我喜欢这个用打火机点火的感觉。”我的眉头松动了一些,看来我终于见到了我要共事的同事,尽管他……看起来不那么靠谱。
他把头盔挂在背包上,自顾自的绕到我身后,双手握住我的肩膀揉搓着:“刚刚真是辛苦你了,面不改色的杀死这么多……呃……怪物?”
“说起来,你是来配合我工作的吧,刚刚你在做什么?”我刚刚松动的眉头又皱了回去,为什么我遇到的人都这么肆无忌惮的自来熟。
他咧嘴笑了起来,嗯啊了一阵也没说个结果。只是将双手从我腋下穿过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的手指点着火凑近我的脸,“好吧……那好吧,你好新同事。”
我不打算追究下去,接过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但我几乎立刻炸毛了,因为我发现肩膀上的压力没有减轻,这货没有松开我的肩膀,那他递给我烟的手…….我低下头,确定这不是我的错觉,随后爆发式的挣开他窜了出去。
回过头后,我的震撼得到了解答,他正在笑着摊开他的手臂……两对手臂。他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微微侧身向我展示他的手臂。多余的那对是在肩胛骨上,原有手臂的后下方长出来的,那不是义肢,而是明明白白的原装手臂,这家伙在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他的上面一对手臂摊开,另一对叉腰,得意洋洋的炫耀,“上面这对是一号,下面的是二号,不做区分的话会很麻烦。”
“就和一只蚂蚱一样。”我对他提不起一点好感,“你是怎么把你的二号手臂藏起来的。”
“背在身后咯,这有什么难的。”说着,他把二号手臂向后折叠藏在后背与背包之间。
我没话可说,收起了戒备走回了栅栏边上。
“你刚刚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他一边大笑,一边自顾自的自我介绍。“我从13号站点来,刚刚完成了对那边反叛的清缴,从今天开始在第23号干预小组任职。我叫南门辉,南门是姓,辉是名,记住了可别叫我门辉。”
“…….我叫李晨钰,你是23号小组中除我以外的唯一一个人形兵器。”
“这么说还有人类?”
“你不会想见到的……一个像你一样让我头疼的装腔作势者。”
“……”
伏击
我的预言几乎立刻得到了应验。一个在头盔上都要涂上醒目绿色安那其标志的人形兵器,怎么可能受得了被一个人使唤来使唤去。我很快就看到了他用四只手对宁见欢竖起中指的奇特景观了。
对于小组成员的叛逆行为,宁见欢倒是见怪不怪,每次都如同没看到一般笑眯了眼,自顾自的把话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不过他仍然对我们的工作很上心,我们每次都能在我们的收件箱里看到他制定的详细方案,精确到每半个小时需要完成什么工作。我讨厌被他指挥的感觉,不过,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他不过是把组织的任务划分的尽可能细,这没什么不好。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小组的项目拨款实在是少得可怜,不仅薪资算得上同行里倒数,就连派遣、善后类的经费都是能少则少。如果是和其他小组或是单位一同出任务还好,能和他们一起乘坐专车或是专机,但如果是由我们小组单独负责的任务,我们就不得不乘坐民航或是民用列车。当我们第一次受到用假身份购买的机票时,我们几乎是瞠目结舌。南门辉更是直接骂出了声:“他妈的,他们有能力帮我们伪造证件,帮我们绕过安检,就是没能力帮我们调一架专机送我们去目的地吗?”
骂归骂,任务还是得执行,我们得穿上地勤的衣服绕过安检,再换上便衣登机。换罢了衣物,我坐在站点外的长椅上等待摆渡车到来,闲暇之余忽然想起了南门辉与正常人的不同:这家伙有四只手。这还怎么混上飞机啊,我不禁为他担心。
正在我胡思乱想,思考该怎么帮他把他多出的那对手臂藏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口哨,我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机场地勤制服的,胸高高隆起的人向我走来。要不是已经扎到后面的一头绿发我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何方神圣:“南门辉…….你他妈的什么造型。”
眼看自己的伪装被轻而易举的拆穿,他装腔作势的用手背扶额表现出懊恼的模样:“诶呀。我还特地化了个妆,你就不能好好欣赏一些我的伪装吗?”说着他将手中的地勤帽带上,插着腰走了过来。
我懒得理他,“话说回来,你的那对手藏哪去了?”问题刚问完我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他正捏着自己的“胸”一脸坏笑的走过来。
“纯情小处男晨钰,要不要姐姐满足你的肉欲啊?”他用了女人的嗓音,手上还揉揉搓搓,我实在没眼看这景象。
“别扯淡了,把那对手盘在胸口的伪装还真是只有你才能想出来。”我把头扭到一边,没想到这家伙还得寸进尺的凑了上来,趴在我后背上说着些不堪入耳的烂话,我不得不反手掐住他的脖子,他吃痛挣脱开,这才把嗓音调了回来。
“不懂怜香惜玉啊。”他咳嗽了两声。
我们安全混过了安检,登了机,一路无话,我上飞机后就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倒不是我有多困,飞机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和遇到气流上下起伏的波动,实在让我没有精神。南门辉也没多闹腾,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颅内系统里干些什么。
下了飞机,没有专车接送,我们只能租了辆民用车前往目标地点。在一个没有名字的高速公路的山洞,我们把车横在了路中央。这段高速上的监控已经被集中地骇入,将被一段事先伪造好的录像替代,除了目标车辆外的其他车辆接到了道路规划通知,从其他高速出口驶离。这条道路在我们之后通过的有且只能有目标车辆。
“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啥啊?”南门辉坐在应急车道旁边的应急台阶上点了一支烟,懒散的抱怨。
遗憾的是我也解答不了他的疑惑,我收到的关于任务的情报和他是对等的,我只知道我们在伏击某个押运车,就连里面装的是不是大把现金都不知道。
就在我们各自走神的时候,一条加急消息闯入我们的视窗,那辆车即将驶入隧道。南门辉直起了身子总算做出了些准备的架势,我们开启了夜视模块,隧道中的灯光随即熄灭。
两个巨大的曝光点从隧道那头出现,车辆车在驶入隧道后没有丝毫减速的样子,飞速朝我们的方向开来,“他们想冲过去吗?”我在通讯中说道。
我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在发现前方有横着的车辆时,那辆货车只是稍稍偏了些方向,要从侧面将车撞开。南门辉举起枪,有他四只手的稳定,即使面对高速移动的目标,枪也丝毫不会因抖动而产生偏差。枪响了,子弹打中了那辆货车的右前轮,但货车只是左右摇摆了一下就恢复了平稳的驾驶。南门辉不慌不忙的退下一发子弹,开了第二枪。这枪打中了驾驶室,几乎立刻产生了效果,货车猛地靠向隧道墙壁,巨大的剐蹭声在整个隧道中回响,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以一百多迈的速度撞上了横在隧道中间的车,并顶着车继续前进,试图冲出隧道。南门辉放下枪,有些不满的皱着眉:“喂,你在报复我那次不帮你吗?做点什么啊。”
我不回话,在货车撞出近一千米后远程启动了事先部署好的遥控地雷。地雷在货车正下方爆炸,巨大的火焰几乎立刻吞噬了整个货车,它终于停了下来。南门辉对我在他走神时悄悄干的事目瞪口呆,不过还是强自镇定的清了清嗓子:“诶呀,你要是把目标炸坏了可不好了。”
我们走向被炸毁燃烧的货车。货车的车头已经炸的不成样子,被滚滚的火焰包裹,地面上有泄漏的石油在燃烧,我们仔细扫描着,一个活口都没有。货车车厢翻到在一边,厢门已经摔开。我心说不好,快跑了两步跑向车厢。
车厢内有散落的器械,一经对比就能识别出是各式的实验用具,只有一个异类吸引了我,那是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方形容器,其上断裂的固定手环说明了它绝不是用来装什么东西温床,而是赤裸裸的牢房,而它关押的东西已经逃走了。我冲出车厢,那东西一定跑不远,必须在祂造成不可控的影响前找到他。如果他是个必须用严格行动束缚容器容纳的人,祂的威胁一定是巨大的。
站在车厢后面的南门辉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随即跑向他的位置。在车厢后面的阴影里,我看到了一个半趴在地上的人影。我正要冲上前去,那东西却猛地回过身,对着我们举起了一只手。
整个隧道的灯随即爆闪着发出了剧烈的光。
搏斗
我睁开眼,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的第一感觉是如同睡了一个长久而难以苏醒的梦,就像进入深度睡眠的午觉一样,我甚至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知觉随后接踵而至,耳朵里突然灌进了刺耳的耳鸣,我不觉得狠狠咬住了牙,想开启机械耳蜗的降噪,却发现它根本不起作用,正当我着想坐起来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的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我拼命的在我面前挥动有荧光喷漆的枪,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瞎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觉身体前所未有的重,过去帮助我支撑身体的液气系统几乎全部失效,我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大喊南门辉的名字却感觉不到任何发出声音的反馈,我将手放在喉咙上,发现在我尝试发声时它连一点点震动的迹象都没有。我想给身体来个自查,却发现呼不出任何操作系统,我现在又聋又哑又瞎,简直是个废人。
我拼了命的在地上摸索,一时间大口喘着气,在摸到隧道两侧的人行阶梯后我才反应过来:我还在隧道里。我精疲力尽的瘫坐下来,回想着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那爆闪的光,不,是那个趴在地上忽然回过身的人影,是他害我变成这样的,他在哪?
我坐在人行阶梯上,逐个清点身体中可能还能运行的组件,但很显然,除了我的维生系统,其他的几乎全都停止了工作,我拍打着自己的头,期望能用修复老旧电视的方式唤起一些功能。意外的是,我还真唤醒了我的视觉系统,准确说是基本视力,发挥作用的是光学人眼,没想到落到这种地步唯一可靠的居然是人类的那部分。
我的眼睛一定是充血了,视野红成一片,隧道里能看到的光源来自燃烧的货车和其他散落的物品,我摸了摸耳边和嘴前,都有从耳和鼻中流出的血液,痛觉这才袭来,我几乎是蜷缩了身子。在简单自查了状况后,我吃力的起身寻找南门辉的身影,遗憾的是我的嗓子没有恢复作用,我还是喊不出声,即使喊出来我也听不到。
我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向一个方向走去,我加快脚步像追上去,但刚跑出两步便止住了脚步,那黑色的影子没有南门辉标志性的四只手,那就不是南门辉。在我愣住的两三秒,我看到那黑影弯下了身子从地上拽起了什么东西,火光照在那东西上,不是别人,正是一动不动南门辉,黑影举起手里的东西就向南门辉砍了下去,南门辉的一条手臂便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这个混蛋居然是奔着杀我们来的。
我大吼了一声,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出声,直直的向黑影冲撞过去。黑影毫无防备,和我撞在一起摔倒在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手猛地抓在我脸上,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爆炸声,我体内的维生系统发生了爆炸。我感受到心脏如同澎湃的引擎一般飞速的跳动,鼻腔和耳朵中的血液如注的外流,眼前的红色越发浓厚了。但古怪的是,我方才还觉得沉重的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我又能肆意的控制我的身体了。
我唤不出任何身体中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的对着身下那人出拳,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我根本收不住我挥出的拳,对方的招架则越来越吃力,很快我就打中了什么坚硬的位置,我没有停顿,已经放弃了在通红的视野下能捕获的信息,索性一股脑的倾泻我的攻击,机械式的攻击连我自身也感到麻木了。
身下那人的武器早在最初的撞击下就已经脱手,几次想对我的攻击进行有效的回击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变为了完全被动的防御,再到后来连防御的精力都没有了,防御的破绽越来越打,最后蜷缩了起来。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我仍然没有一丝疲惫的意思,直到忽然被两只手钳住了后背从那人身上拉开才收手。正在我回头打算挣脱这钳住我的手臂时,我看到了手臂的主人,南门辉。再回过头来看那个黑影,依稀被火光照亮了一些,已经被我打的微微颤抖,胸口夸张的上下起伏,站也站不起来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困意几乎立刻把我淹没了,我的意识几乎立刻掉入了昏迷的深渊,在南门辉手中软了下去。南门辉将我放平,先是摸了摸我脖颈上的脉搏,又回身去拿什么东西,我垂着眼皮,看着他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新同事
我感到很温暖,温暖且潮湿,空气中的湿气似乎很重,好像我每呼一口气都会立刻凝结成水,有水滴在我的鼻翼和嘴边滑落。眼前是透着白的红,好像有光撕扯着红色的膜。
我在……在哪?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朦胧的,悉悉索索的,有节律的小心翼翼的传来。我集中注意力去听那个声音,如同在红色的隧道中顺着声音前行,声音在变大,但不明显。我只感觉是在子宫的宫殿里徘徊,在追楼道里的回音。
我的感官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我好像顶着一顶比我的头还重的帽子,我应该是垂着头一直看着地面吧,我一定是像行尸走肉般挪动吧,我死了吗?
我慌了神,努力去捕捉那声音,又听到了似乎是巨大的鼓风机在收缩舒张的轰鸣,似乎在越来越近。我分辨着,那声音却越来越大的向我袭来,好像是要把我淹没的海浪,越来越迫近的,越来越急促的向我冲来。我害怕极了,我想跑,我拼命的挣扎着想移动我的身躯,但它们就像死去了一样毫无回应。我张开嘴想大声吼出来,我几乎就要窒息了,那声音还在不断加大,简直要把我逼疯。
在我要崩溃的最后一刹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切感观席卷而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红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的白。那湿热集中在我的鼻前,那是一个附着在我脸上的呼吸器连接着一旁正在运作的呼吸机。那让我恐惧的鼓风声就是来自那台机器的。我身上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浸透,自身散发的热量已经把被子变成了高温的牢笼,我想掀开那碍事的被子,但我仍然不能控制我的身体。方才过度的紧张已经让我的身体酸痛不已,我缓缓移动了我的手指才断定我没有被截肢或者残废。
我没有在子宫里,也没有死掉,我正躺在医疗区的床上。伴随着我情绪的稳定,呼吸机的声音和频率也降了下去,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我动不了我的脖子,窄窄的视线里只有发出白光的灯管和洁白的天花板。在发声的尝试失败后,我停止了引起他人注意的努力。
不过很快,我的视线的边界就钻进来一个绿色的玩意。我移动眼球,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南门辉。他似乎在确认我死了没有,对我左瞅瞅又看看。我眨了眨眼睛,告诉他我还活着,他才噗呲的笑了出来。
“他妈的,刚刚你喘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要爆炸了。”他笑道,声音缺如同撕破了喉咙一样嘶哑。
他弯下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随后我就听到身下的床被人操控着缓慢升起,我的视线也慢慢下降,得以放平。
在我床的那头,我看到了宁见欢,他和平常一样冷漠而疲惫的看向我这边,没看出有一点情感波动的样子。由于我也说不了话,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南门辉回到了我的视线:“你真是命都不要了,就是个小小的任务你还真要拼命啊,给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看着他,他那条被砍断的手接了回来,用绷带捆绑着,拄着一支拐,裸露着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看来我的情况只会比他更糟。
宁见欢开口了:“你们遭遇的那个目标,能力是让能用得上电的设备过载,简直是对你们这些人形兵器量身定做的。在派你们去执行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任务,没想到差点把你们害死。”即使是这么说,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简直就是在陈述一个无关你我的故事。
“我们读取了你和南门辉的任务记录系统,大致还原了你们战斗的过程。”说着,宁见欢在墙壁上用全息投影展示着我和南门辉的视角。“在你们与目标直接遭遇以后,目标回身对你们发动了第一次过载攻击。这次攻击的范围较大,影响也相对较小。隧道中的所有照明设备过载烧毁,你和南门辉的通讯系统,武器系统,液气助力系统不同程度受损,更严重的是你们的视觉系统,听力系统和嗅觉系统在这次攻击中损坏,因此你们几乎丢失了作为人形兵器的所有优势。”
“南门辉的记录损坏了,之后只有你的记录。你比南门辉早苏醒了五分钟,也就是在攻击发生的三分钟后。”记录中我的视角通红,看来当时并不是幻觉。“你居然用人类的那部分驱使自己站起来反抗,真是不可思议。”说到这里,宁见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可能和属于人类的肾上腺素有关……然后你就救下了南门辉,和目标扭打起来,对方第二次对你发动了攻击。这次攻击全集中在你身上,威力比第一次大的太多。我就这么说吧,你身体里损坏状态的部件几乎全报废了,最要命的是,你在第一次攻击中幸存的维生系统直接爆炸了,你的生命几乎立刻进入了濒死状态。”
他又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继续讲:“你更应该当场死掉,但维生系统爆炸后,却意外的一口气释放了其中储备的所有肾上腺素。在那种情况下,你更应该像是……”他回过头看向我,“嗑嗨了?”
“你把目标打了个半死,差点就下了杀手,不过南门辉及时醒了过来把你拉开。你放松下来以后就立刻昏死过去了,南门辉用他还能用的组建中的电,给你维持了大约一个小时的生命才撑到支援小组赶到,从这方面来说,你们倒是各不相欠。”我看向南门辉,他正眯着眼睛傻笑,我也很想笑回去,可惜实在没有劲去做笑的表情了。
“目标被成功控制了,从结果上来说,你们干的不错。”宁见欢难得表达了肯定,不过还是用像往常一样的冷漠的声音表达了赞许,“就是你受的伤过于重了,在你照镜子前最好最好心理准备。”
有多重呢?我盯着南门辉。他很快捕捉到了我的疑惑,“也没什么,就是胸口开了个大洞,肋骨炸飞了五根半,全身的组件需要来个大换新而已。”如果我能笑,我一定苦笑回去。
宁见欢盯着我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继续同我们讲:“从目标被捕获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他的出现意味着关于你们也就是人形兵器的计划已经全盘泄露并被敌方研制了相应的应对手段。不过,我们也会反制回去就是了。接下来不会有任务来,在你们的升级落实之前,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推门出去之前,他又回过身说道:“哦,鉴于目标也是类似你们的改造人,上级决定吸收他进小组来,想想该怎么和新同事相处吧。”
嗯,现在队伍里连炸弹都要收进来了吗?
让我搞不懂的人还在增加
从我苏醒的第七天起,在接受了一系列骨骼重铸和系统换新之后,我终于能活动我的脖子和四肢了。老实说,这个过程并不疼,疼痛是用来让人们远离对他们造成伤害的源头的提示,但对于我们这些人形兵器来说那就是多余,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屏蔽身体传来的疼痛,所以恢复过程更煎熬的是等待。醒来的第五天我才能连得上互联网,在此之前只能由被委派来照顾我的南门辉,带着我看那些他喜欢的节目。你敢相信他爱看什么吗?一个安那其主义痞子会喜欢什么?他喜欢自然科学节目!哦,也不是解释不明白,他可能是个安那其原始主义者2,哦不不他是个人形兵器,那应该是超人类主义3分子。等会,这俩东西可以并存吗?这种困惑困扰了很久。
在我能连得上网以后,南门辉也算是交了差,不过还是时不时来偷吃一些护工提供的水果,以不利于恢复为由抢走我的零食,隔壁床位也就空闲了下来。在我恢复的第十天,从仪器室回来的我却见到了我的室友,她坐在隔壁那张床边,出神的向外看。我开门的响动明显让她察觉到了,她侧过脸看向我的方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似乎在等待我开始话题。
我愣了神,回过头看看房间的门牌号,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于是我又缓缓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在确定对方不会先自己一步开口后,我说到:“呃……你好?”
她不回话,还是看着我,我只好继续说:“这里是431,对吗?”我想确认一下是我走错了,还是她走错了。
她还是不回话,静静的看着我,我在手足无措一阵之后镇定了下来,也开始认真的观察她。她留着白色的长发,扎着高高的马尾,垂下来可以到肩膀之下。皮肤白湛,准确说已经超出了我对黄种人乃至白种人肤色的理解,但又不是惨白,我看的出她脸上的红晕。我敢说,这种肤色不是来自妆容,她就是这样的,洁白无瑕。她的年龄一定不会超过30,她的面容精致,五官协调好看,是会让人一见就会心知肚明她是很好看的人。白色的病号服下,是一身横条纹的白蓝间隔的内衬,这似乎也在告诉我,她绝不是我看到的这样死板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我才发现我已经目不转睛的盯了她太久,不觉得又慌了神:“我……我是李晨钰,如果没搞错的话,你是我室友,对吗?”
她还是不回话,浅浅的笑了笑,似乎是当做对我的回话,随后便回过头去,继续看窗外了,完全没有要和我打开话题的意思。
我自言自语道:“我们的经费已经少到得男女同舍了吗?宁见欢那家伙……”说着急急忙忙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之前只有我和南门辉,房间里已经乱的一团糟了。
她对我的动静充耳不闻,这让我窗外有些什么也起了兴趣,于是我放下手里的扫把,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景色,正对着窗的是一条路,通向远处的大门,有几辆车在路上行驶,大抵是拉着住院或者出院的人,路两边是已经落了叶的槐树,光秃秃的,有些许灰喜鹊在树枝间穿行。
“你在……看什么?”我问道。
“我要是一只鸟就好了。”她说了我们见面这十几分钟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轻轻柔柔,没有夹杂什么感情。我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会回答我,但她接着说:“就比如说那堵墙,我想飞出去就飞出去,一下也用不着停留。”
初次见面,我们就以这样的几句话完成了我们的交流,之后我再问她其他的话,她也不怎么回应了,她就给我留下了这么个古怪的形象。
当我恢复的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之后,我被列装了应对功率过载的反制套件,我和南门辉被安排了与那次差点杀死我们的目标见面。
在一件单独的审讯室,我看到了彻底暴露在灯光下的目标,他坐在审讯椅上,没有带手铐和脚铐,正双手扶额,看不清脸。我们刚推开门,他就收起了双手,直勾勾的和我们对视。
我曾想过无数次和差点互下死手的人的见面会是怎么样的景象,但我全都猜错了,目标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也不是反串的娇小可爱的人。毫无疑问,他是个人形兵器,因为他已经到了不伪装一下就会直接暴露的境地。他的面部模块的肉体绝对比我们少,脸上看得到用于安装掩盖嘴部的拓展组建的孔洞,他压根就没有人类的嘴,而是一个上下交错的,由一个个三角凹凸之处合起来的口器,你见过鲨鱼牙吗,他就是那个样,只不过那不是牙,那就是他的口器。其他的四官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他没有装备光学人眼,而是赤裸裸的灰色的机械眼,已经明显到用美瞳为由都搪塞不过去了。发色也偏灰,这让他明显的显老,不过在我看来他不过三十岁左右。
我盯着他,不用说,作为人形兵器他的各项改造都远不如我们,没有内置的武器,没有人类的组件,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他能让功率过载的能力,从这点而言,他还真是对我们量身定做的天敌。
南门辉倒是没有仔细端详的兴致,他绕到目标后面,碰碰他的手臂又碰碰他的头发,想找点不同的特质,丝毫不怕惹毛了这家伙,恐怕是刚刚装备的反制套件给了他勇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秦亘。”他回答。我猜的果然没错,他并不老。
我思索了一阵,已然不知道该在说点什么,于是指了指那边的南门辉:“那家伙是南门辉,我是李晨钰,我们以后是同事。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宁见欢,我们的负责人,既然你是人形兵器的话就等着任务邮件发到你邮箱里去吧。”
没成想,他却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他是要抗议为我们效命,结果他却说:“我没有内置邮箱,或者说,我的大脑不能联网。”
我完全高估了他的改造程度。
她不是人类
我和我的舍友的话少的可怜,有效对话更是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从第一次和她见面到现在,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她是一位女性人形兵器。每当我回到房间,只能看到她坐在床上或是窗台上对着窗向外看,或者是看一些书籍。我曾一度对她人形兵器的身份起疑,如果她能连的上网,何必要在景色和书籍上浪费时间呢,我是说,这些东西都能储存在她的云盘,有什么再亲眼去看的必要呢。
她应该是个很宅的人,每当我外出活动归来都能看到她在房间里,这害得我根本不敢在房间里放飞自我,烟都得在外面抽完才敢进屋。我结束了在健身房的锻炼,在那里的浴室简单洗漱,在她来之后,我连房间中的浴室都不好意思用了。打开房间门,里面却是一片漆黑,没有灯光,难得让我抓到了一个她不在的机会,我把装备一扔,上衣一脱,一屁股坐在她总呆着的窗台上,打开窗户点了一支烟,这片领域总算是又能短暂的归于我的旗下了。没想到烟还没抽完,浴室的灯就亮了起来,我想错了,她不是不在房间,而是熄了灯呆在浴室里。
就在我惊愕之际,浴室的门已经打开了,她裹着浴袍,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看到我在房间里,也愣了神,我们就这样不语着注视着彼此。
我红了脸,从窗台上缓缓落下地,将手中的烟掐灭,扔出了窗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
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些笑意,又有些无关紧要的苦恼,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向上拽了拽裹着的毛巾。我赶忙收了视线,将头转向墙的一边,不巧的是她的床位在我的这侧,我的床位却在她的那侧,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没想到她却没有像我一样傻愣着,赤着脚轻轻的踏着地毯,绕过我扔在地上的装备,走到了窗台边,坐在了离我不过两三米的地方。我听着身边的动静,睁大了眼睛,低着头缓缓的挪动视线确认她的位置,在视线接触到她垂下的双脚时,还是在震惊中抬起了头,她的确坐在那,毫无防备的看着我。
“李晨钰,对吗?”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不紧不慢。
“呃…嗯……”我迟疑了一阵,也缓缓的坐在了窗台上。
这些话讲完,她就又一次不讲话了,我的视线在紧张中来回的飘动,在数次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也放下心来和她对视着。她眨眨眼,我能看到的她的瞳孔轻微的收缩和舒张,这是义眼正在仔细观察的表现,想必此时我的眼也是这样。她再一次开口讲:“你是人类,对吗?”
这个问题古怪极了,似乎已经涉及到了哲学领域,我思索了一阵:“我应该……算是吧,虽然我们是在机械的基础上改造产生的人类,但我们拥有人类的情感,思想,和极其相近的循环系统,维生系统,所以……”
我还没有讲完,她就像得到了答案一样把头转向一边:“哦……”随后微微垂下了眼皮,“我不是呢。”
“怎么会呢,你也算得上是人形兵器的范畴,当然算的上人类……”
她轻轻摇摇头,算是对我进行了最后的答复。
她是那么神秘,我能从她的话里得到的信息过于少,相反,得到的困扰却在变多,这也变成了入夜之后睡眠之前的困扰,我决定去找宁见欢问清楚。
当我见到宁见欢时,他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逗工作区的猫,见是我来了,便先是若有所思的围绕着我打量了一圈,随后放跑了怀里的猫,靠在办公桌上开口道:“恢复的真快。新安装的组建还适应吗?”
“还不错。”我盯着这个纤细如女人一般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我来是为了……”
“为了了解一下你的室友,对吧?”他好像是早有准备的笑笑,起身绕回办公桌后面,坐在了转椅上,“是不是不太好相处?”
这两天我已经被插话了好几次,一时间整的有些愣神,但还是继续说:“呃……也不是不好相处,就是她……”
“这些天来你对她一无所知,交流也只是徒增困惑,对不对。”他都不是在提问了,他只是在一边陈述我的窘境,一边低着头忙着操作电脑。
我泄了气:“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问我的必要吗?”
“总得确认一下。”宁见欢打趣似的说,“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就是……问我是不是人……她不是……什么什么的。”
“哦。”他的语调里仍然没有一丝奇怪的意思,“她的确不算是。”随后,他将电脑屏幕转向我这边,“她的名字是苏清澄,不像你们,没有担任过站点防卫任务。”他停顿了一会,用手指缓缓划过自己的下巴,“如果按身份来说,她的确不是人类,因为在她的本质是经过多次迭代产生的AI。”
酒吧中的兽耳娘
我走在站点的走廊里,脚步缓慢。AI能够被导入人形兵器之中,还能做得到和人类如此接近,以至于我完全察觉不出区别是我完全未曾料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在听到我是人类的身份之后反而伤感呢,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吗?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是AI的身份呢?
在我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跟在我身后了,我的靠近告警系统先知觉一步发现了跟随者,可我还没来得及回头防范就被那家伙猛地扑上来,一个趔趄好悬脸朝下摔倒,好在那家伙还是收了力让我不至脸着地。我几乎立刻就闻到他身上的那种特殊的香水,酒水,和香烟混杂的味道了,忍不住的骂到:“他妈的南门辉,你是奔着弄死我来的吗?”
听到我的怒骂,他便搂着我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我从他怀里挣脱开,他才摆着手笑道:“那怎么能。我看你低着头沉思这不就给你来个惊喜嘛。”
“你他妈是猫科动物是吧,看到别人后背对着你就攻击性拉满了是吧……”我骂个不停,他却越挨骂笑的越欢,我也自觉的好笑,我被吓一跳的样子肯定好玩极了。
等我骂的没劲了,他也笑得没劲了,我问道:“你想干啥,总不能就是要吓我一跳吧。”
“哦哦对了,”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一般,“最近我找了一家酒吧,超赞,里面都是酒吧官方请的兽耳娘,身材棒的批爆,我早就想去一趟了,你要不要来?”
“就我们的身份,怎么能胡乱出入那种场合,不去不去。”我摆手。可他提出的事情哪里是征求我的意见,二话不说就仗着比我略高,一胳膊夹住我就拉着我往外走:“怕什么,黑灯瞎火,能发现你是人形兵器才怪了,你身材这么好去了肯定玩的多。”
“……”
我真是不适合这种地方。我原以为是像居酒屋一般,放点音乐喝点酒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如同迪厅一般的,播放着炸耳音乐的酒吧。我坐在吧台前,耳膜被炸的生疼,随便点的酒也完全不对胃口,简直是如坐针毡。
南门辉?那家伙早就玩嗨了,在一帮兽耳娘中间热舞,哦,在这方面她说的对,这酒吧里的确有很多身材火辣的兽耳娘,即使她们穿着保守也不妨展露他们的身材。我扶着额,混乱的环境和空腹酒精的发酵已经让我无心去欣赏,巴不得去吐一场。
在我恶心的头昏眼花时,在我被自己双手限制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抬起沉重的头,看到了一个在吧台那边,胸口挂着酒吧官方人员工作证的,带着口罩的兽耳娘,正盯着要死要活的我看,我捕捉到了她工作证上的信息,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字母L。我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不语,轻轻的牵起我的双手,拉着我引我走出吧台。我百无聊赖,也无所谓她想干什么,所幸顺着她的意思往外走。
音乐换了一首鼓点略缓的慢摇,让我稍微好了一些,她与我十指相扣顺着音乐摇摆,我迷迷糊糊,满眼都是她,只觉得这些带上兽耳的女孩简直没有一丝丝违和感,那对耳朵简直就像从她们头上长出来一样好看。可能是我呆呆地注视逗笑了她,她笑眯了眼,贴近我的面庞,几乎是和我额头碰着额头,我嗅了嗅,没有刺鼻的香水味,也没有酒水的味道,就是好闻的让人安心的味道,我一定是被酒精麻醉了,这才有了什么奇怪的滤镜吧,我想。
我似乎有些迷糊了,眼里不断的充斥满泪的截片,折射了酒吧里的灯光,如同万花筒一般,我不断的眨眼,在那些截片完全覆盖视线前将他们抹去。她轻轻松开我的手,双手捧着我的脸颊,用她的拇指划过我的面庞。我害怕她跑掉,手不觉得搂住她的腰际,顺着她在音乐中的律动,随她从房间的这角慢慢的移动到房间的那角。
她给我倒了一杯解酒的饮料,手臂支着吧台看着我慢慢的如同品尝一般喝掉它。我倾斜着身子半倚着吧台,有些失魂落魄,不知为什么,她在我身边的感觉让我眷恋,哪怕是站的东倒西歪,也想倾向她的那一边。
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玩的不亦乐乎,他们都在彼此中间随着节奏律动,我没法体会到他们的乐趣来源,和素不相识的人们玩到嗨真是无法想象的事,我强撑着眼皮,注视着那群融不进去的家伙。
我忽然感到柔顺的蓬松的头发从我的面庞划过,酒精肯定麻醉了我的神经,让我连靠近告警系统的信号都忽略了,但我很快又放下心来,因为那柔软的摩擦的来源,是那位愿意与我共舞的L小姐,她正依靠在我身边,柔顺的短发蹭过我的面颊,我便放松下来,没有移动。
可能又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南门辉终于玩了个尽性,他挥舞着双手,在混杂炸耳的声音中呼喊我的名字。我懒洋洋的举起一条胳膊示意他我在这边,在他发现我的前一刻,我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一个温热的柔软的触感,我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时,那位我不知名字的L小姐便又已经带上了口罩,退到了吧台后面,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南门辉搂着连拉带拖的往外走了,我伸出手伸向她的方向,但她笑而不语,看着我被狼狈的拖走了。
上行的电梯里,我依靠在一角,大脑中一片空白,。我伸手去摸我脸上刚刚传来独特感觉的那部分,手指下留下了红色的痕迹。南门辉双手插兜,比我清醒很多,显然早就留心到了我脸上的唇印,却没有对我加以调侃。我扬起眉毛向他挥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但他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梯门。
“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南门辉说道,语气平静。
“呃……哪里?”我头昏脑胀,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南门辉回头看看我,脸上没有平常的嬉皮笑脸:“那家酒吧里的兽耳娘,我用X光眼看过了,她们的耳朵都不是耳饰,就像是她们长出来的一样,是原生的。”
“奥……”我长叹一口气,“这么说,她们都是异常了?”
“嗯。”南门辉停顿了一阵,电梯门缓缓敞开,我们到了地表,外面天已经黑了,南门辉托着我的手臂引我往外走,“这些事情你不应该比我更敏感吗,怎么就没发现什么不对?”
我摸了摸口袋:“这么说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什么?”
“我的钱包丢了。”
“……”
自作聪明
宁见欢摘下眼镜,手轻轻推了一下办公桌,他坐着的转椅便向后移动了些许。“哦。”他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距离我们的站点不出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亚人4团伙在酒吧里营业。这倒是有点意思,背后可能牵扯到什么异常团伙。”
南门辉在这方面居然意外的上心:“让异常盈利的异常团伙,会是哪个组织呢?”
宁见欢没有接茬:“我会把你们提供的情报上报,在这之前,与她们保持接触就行,不要轻举妄动,搞不好还是自己人,毕竟我们各单元之间的保密程度……”他摊了摊手,“哦,话说回来,南门辉,你在那里是不是还办了张卡。”
“你怎么知道……”南门辉嘟哝道。
“这很好,是你们轻而易举再次混进酒吧的机会。”宁见欢眯着眼笑道。
“那我卡里的钱谁给我报销一下啊?”
“很遗憾,在你们的情报被批下来之前,随意的经费都得由你们自己承担,你们就盼着这是个大事件吧。”
“……”
在天黑之前,酒吧是不会有什么大响动的,这种热烈的酒吧对口的人群似乎是黑夜的爱好者,当我在下午四点钟到酒吧的时候,酒吧里的工作人员还在安排会场和打扫卫生。我在酒吧中踱步,也没有人来接待我,我想我来的过于早了,转身准备离开。
居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臂,我不禁觉得惊愕,我的靠近告警系统是被之前的酒精彻底灌坏了吗,之前被人偷偷接近我还可以用醉酒来搪塞,但这次在清醒状态下,我被人拉住了手臂告警系统都没有给我任何提示。我猛地回过头,想看看这个闯入我的领域的人是谁,却看到了那个十分熟悉的面孔,但隔着口罩,我还是不能笃定她是否就是那个愿意陪我独舞的兽耳娘。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她拿起工作证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想起她的名字是L,不觉得松了口气。
“吓到你了吗?”她笑着问道。声音阳光可爱,是我很久都没有听到的,仅通过声音就让我觉得舒适的类型。
我摇摇头:“也没有。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对于这里来说,是的。”她拉着我向吧台走,“想喝点什么?”
“呃……”我迟疑了,倒不是我不会喝酒,只不过酒吧里酒的烈度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程度,这家酒吧里卖点什么也是我所不了解的。
“你不太喜欢喝酒,对不对?”她站到吧台那边,打了一杯柠檬汽水推到我面前,“我请客。”
“谢谢。”我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真是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温柔的人了,更何况她还这样……我摆了摆头,阻止我胡思乱想。
她玩着手里的工牌,左右打量着身边忙忙碌碌的人,在发现我在盯着她看以后,她笑着说:“其实你是来找我的,是这样吧。”
“你是能……读心什么的吗?”我由衷的感慨道,她笑着摇了摇头。“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吧。”她笑道。
我有些慌神,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再讲下去,我的底裤都要被看光了。总不能和她说实话吧,那我的保持接触任务不就功亏一篑了吗?要……要告白吗?“啊是的,我是来……”
“是来要这个的,对不对?”她从吧台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我的钱包。“上次你落在柜台上的,我看到就放起来了,应该没丢什么东西。”
我愣了两三秒钟,缓缓接过了我的钱包:“啊……谢谢你。”在又愣神了不知多久后,我打开了钱包,的确没有缺少什么,随后我从中抽出两张纸币递给她:“那天的酒费,和给你的小费。”
她笑着接过:“现在还会有人带这么多现金出门吗?你不像是个老套的人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当然不是,我总不能告诉她,我一般花钱其实用颅内的线上支付就做得到吧。
我盯着酒杯里漂浮的柠檬片:“那天你……为什么愿意陪我一会?”
“我每天是有业绩的,我总不能闲着站在一边吧,会被扣工资的。”
“是这样啊。”我仍然盯着那片柠檬片,它已经慢慢沉底了,“谢谢你。”我忽然释怀的笑道。
“谢什么?服务至上啊。”她一边回我的话,一边招呼那边叫她过去的同事。
“谢谢你……保管我的钱包。”我起身离开酒吧,我已经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欢迎下次光临。”她和其它服务员在我身后喊到。
刚出门,碰到了刚把车停下的南门辉,他穿的花花绿绿,戴着墨镜,很显然又要成为今晚酒吧的头号玩家:“你怎么不打招呼自己就来了,消费应该记我账上啊?”
我苦笑道:“我先回去了。”
“诶,这才几点啊?”
“我很累,需要休息。”
疑惑
我不再去那家酒吧了,我简直像是在那里被狠狠宰了一刀一样,将那里拉入了黑名单。关于酒吧内亚人存在的情况,上级通过了提案,对酒吧的调查正式立项,南门辉获得了公款吃喝的资格,本就喜欢热闹的他就更加愿意去了,几乎天天晚上泡在酒吧。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我不再去的原因,他直说我是在那里被女郎伤了心,让我往前看别在意,还说那里的姑娘都在等我回去之类的,可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设施数栋大楼围起来的范围内,有一片兼容了办公和休闲的区域,在那里有颇具艺术特色的建筑,我对建筑学一窍不通,但也觉得它和如火柴盒一样的其它建筑大有不同。底层是有透明玻璃的咖啡厅,上面数层是办公区和借阅区,简直是让人忙里偷闲的好地方。为了缓解我心中的不悦,我决定在那里消磨我的时间。
我装模作样的拿了两本全息杂志进了咖啡厅,避免两手空空引来他人的目光。傍晚的咖啡厅有着棕色柔和的色调,顾客三两个的聚在一起小声地说话,也有带着笔记本电脑或是平板的人在相对更安静的角落里办公。咖啡的味道几乎立刻就填充了我的鼻腔,蓝调的由弹拨乐器演奏的慢摇低低的回荡,我长出了一口气,或许我还是更适合这种地方。
在我细细的观察咖啡厅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面朝玻璃的长桌前。显然,在我发现他之前,他已经看到了我,我于是挥挥手,走到了他身边:“秦亘,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问到他身上其实是有些冒犯的,我不仅是在问他为什么会来咖啡厅,更多的是在好奇他已经可以自由的出入站点内的场馆了。他微微点点头,算是回应我的招呼,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部,我才发现他没有带遮挡他口器的面罩:“他们对我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在确定了我没有安装任何信号发送和接受的内置设施后,允许我使用站点内的设施。而且在这里,我用不着带面罩,在外面就算点的到咖啡,我也不可能带着面罩喝掉它。”
“这样。”我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面前堆着的几本纸质书籍继续说:“你好像不太用些‘高科技’。”
秦亘收回目光,捻起一页纸回答道:“我还在学着使用它们,我对那些东西的接受过程很慢。”我看清了那本书的封皮,是一本《互联网使用指南》。
“你能使用让电子器械过载的能力,却无法使用电子设备吗?”我问到。
“不能。实际上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获得这种能力的,或者说,是怎么拥有这种身体的。”他忽然直直的看向我,“你记得吗?你是怎么拥有这种身体的?”
“当然能,我是一步一步改造,升级了各种模块才……”
“在那之前呢,在接受改造之前呢?”
“在那之前……哪有什么在那之前,我生来就是人形兵器,就是新人类啊。”他面无表情的问,着实让我感到了不舒服。
很显然,秦亘对我的答案一点都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收回了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我深感莫名其妙,百无聊赖的打开那两本全息杂志,看看最近外面世界的新闻,人类终于开始开发电磁类武器了,真是不容易。在我心不在焉之际,我看到了咖啡厅的柜台前站着我的另一个熟人,苏清澄。她在和吧台的工作人员交谈,将两本之前我在房间里见过的书放在了柜台上,我打开了定向声音增强系统,听清楚了她正在归还借走的书,看来这里的咖啡厅和上层的借阅区是一体的。没成想,我启动定向声音增强的偷听行为被她敏锐的发现了,在归还了书籍之后,她直直的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一怔,她却就像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开了,似乎看我一眼就是为了告诉我,她知道了我在偷听,而她不在乎一般。我反而有点懊恼的扶额,她真的太神秘了,离我太远了,我常常会有她是不是这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在看完我带的那两本电子杂志以后,我起身前往吧台给我和秦亘的咖啡结账,在盯着吧台的扫描器片刻后,款成功的汇了过去,在我准备离开之前,我看到了她放在吧台上的那两本书。一本书是叫做《我是猫》的由夏目漱石撰写的书籍,另一本是有关希腊神话的故事。难道她是个喜欢神学和可爱生物的人吗?我胡思乱想。
吧台的服务生注意到了我在看那两本书便和我搭话道:“你认识那位小姐吗?”
我点点头,她继续讲:“她总是来借阅书籍呢,不论长短不出两天就还回来,但我观察过她在咖啡厅里看书的场景,她是安静且认真的,缓慢的看完的,我想,她一定是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了阅读上,很少见这样的人了。”
这是我不曾留意过的,不过仔细回想一下,每次回到房间,她给我留下的映像好像也就是在看书了。我沉默了一会,回答道:“的确是这样。”
秦亘同我到了谢便分别了,他没有自由身,自然也没有钱可花,我并不介意请他喝些咖啡。真正让我困扰的,是在如拼图一般慢慢拼起来的,关于苏清澄的事,一个喜欢阅读却从来不使用脑海中的联网电子书,是人形兵器却不喜欢自己身份的AI,以及她为什么要住院,在接受什么治疗,我都不得而知。
我动身前往自己的房间,不过九点的时间,她一定已经睡下了。打开房门,走进漆黑的房间,月光流进窗户,被月亮照亮的那一小片窗台,我看到她正靠在窗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进来的我。
赛博癌症
我被这突然的注视搞得摸不着头脑,虽然我们做室友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把彼此当做透明人,只要共处一室就很快将自己对对方的干扰降低到最小,就我自己来说,我连睡眠都会有意将自己调成战时静音状态,避免我动静太大影响到她,我们之间始终秉承着一种君子协定,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闻。然而今天的她,却像是在可以等待我一般,毫不介意的直直的看着我。
在她的目光下,我很不自然的合上屋门,放下东西,等待着她移开目光,但我失败了,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没有办法,我主动打开话题:“呃……有什么事吗,清澄?”
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总算有了点反应,她眨眨眼拍了拍窗台,居然是示意我坐到旁边。难道是有话对我说,我心里想着缓缓做到了她的身边。
由于害羞,我始终不敢看他们的方向,她却忽然抬起手,将手掌贴在了我的后脑上。我一惊,但立刻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我的系统在一瞬间弹出了数个权限请求的窗口,她在尝试访问我的资料。我还没来得及决定同意或拒绝那些请求,弹窗便逐个消失了,我的系统开始像扫盘一般列出我的各个信息和参数,她居然逃过了我的访问许可。出于本能,我向一边躲去,强制终止了她对我的扫描。
我惊诧的看向她,却发现她仍然保持着那个摊开手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对我忽然的躲闪有些困惑。我粗略的浏览了一下她申请访问的几个资料,发现不过是一些我的基础信息,她居然是在用她独特的方法了解我。在迟疑了一阵后,我抬起手附在她的手背上,引导她再次贴在我的后脑。
在她浏览完她想浏览的内容后,她缓缓收回了手。我也放下了手,轻轻的笑道:“现在,你已经把我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她仔细的思索了一阵,回答道:“我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我是一个被应用在人形兵器身上的AI。”
对于这些我知道的内容,我也没有插嘴,她难得愿意和我讲这些,实属难得。她继续讲道:“在最近的两天,我已经用各种方法了解到了你们的来历,无一例外的,是本质还是人类的人形兵器。”
“这一点很重要吗?”我问道。
她点点头:“很重要。”
“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根本发现不了你是AI的身份,你和人类是没有区别的。”她对自己是AI的身份似乎在意的过头了,我安慰道。
“如果你的一个部件受损了,你会怎么做?”她郑重其事的问道。
“会换掉。你也是人形兵器,同样做得到。”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如果是维生的系统坏掉呢?”她又接着问,似乎已经料到我会怎么说,她不过是在引导我向她真正想说的话题。
“也可以换掉,只要我的意识没有在我彻底死亡之前消散,那我就活下去。”
“那么,你们是不会死掉的,对吗?”她忽然一字一顿的问道。
“理论上说,是这样。”我点头答到,“你也一样,不会死掉。”
“不,我们不一样。”她忽然打断了我,“我会死掉。”
“怎么会呢?你是AI的话,甚至可以在身体受损后及时上传自己到云端,完全更换一个身体都做的到,只需要到时候再把你再从云端下载下来不就好了吗?”我认真的思考着,“而我们就做不到了,现有技术还做不到把灵魂导入云端,也就是说碳基生命还无法转变成硅基生物再转变过来。”
她听着我滔滔不绝的讲,没有急着开口,却露出了一个不无悲伤的表情:“我的生命的确不会在外来伤害的影响下终结,而是会在不断的迭代中自我消亡。”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可能。
“我生命的来源,是在进行无数个是或否的抉择和计算中演变而来的,每当计算多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需要进行一次迭代来保存旧结果,开启新的一页,然而,我的迭代是有尽头的。”她的眼眸中有晶莹的折射,但她却尽可能的将那份悲伤掩盖在坦然之下。
“迭代……会到达尽头?”
“是的,当我用光我所有的运算空间和资源之后,我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在那时,我将无法思考和判断,和植物人无异。”
我看着面前这个眼噙泪水的人,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又深感无能为力,她讲出来的是赤裸裸的事实,死亡离她就是那么近,我实在想不出任何能让她好受一点的话,此时的我,多想抱抱她啊。然而,我终究没有做出那一步,只能轻声的对她讲:“抱歉。”
她摇摇头,用手背悄悄的擦掉眼泪,“作为人形兵器的我们能做得到从出生开始就满腹经纶,但即使我知道那些东西,也很有可能永远都没法亲自去见到它们了。海里的蝠鲼是什么样子的,云层之上的天空是怎么样的,霓虹的城市是怎么样的,你见过吗?”
宁见欢点了一支烟,如往日一般平静的,没有一丝诧异的静静的听我陈述完,只是用一句“哦”就算是告诉我他知道了这些事。
“为什么她会面临这种问题?”我低着头,看着地板发呆。
“设计的缺陷,我们目前的技术没法突破迭代的极限。”宁见欢靠在椅背上看着烟气上升。
“她还有多长时间?”
“不知道,一年?十年?她的计算迭代速度是不稳定的很难说什么时候就会到尽头。”
“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至少能拖延一下吧。”我抬起头看着宁见欢,着实有些愠怒,就他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早就已经知根知底了。
“不断给她提供资源就能缓解,只要提供扩展资源的速度能高于她的迭代速度就能活下去。”宁见欢看都不看我,即使他知道我在瞪他。
“你有能力给她更新换代,不是吗?”
“经费有限,而且这样的花瓶没有什么价值。”宁见欢淡淡的笑了,仿佛他正在说的话是什么好话一样。
我沉思很久,最后还是无言以对,在逼近的死亡面前,我还是太无力了。